草堂内,气氛有些异常,管宁劝谏公孙逸放弃酸枣县,领兵前往他处占据地盘,只是眼看公孙逸久久沉默不语,管宁心中一时十分忐忑。
其实管宁并不知道,公孙逸并非对建议置若罔闻,而是自责居然没有发现问题的严重性,一旦袁绍等人到来,不仅又可能完全丢失根据地,而且这些日子打下的基础,很有可能做了他人嫁衣。
一旦被袁绍反咬一口,说他是董卓一党,即便有先前刺杀董卓的壮举,但依然会招来无尽麻烦,人言可畏,尤其是反董联盟的盟主所说。
就连田豫也认为当初领军占据这里,是有战略深意的,公孙逸不严明,想必是时机未到,而事实上,公孙逸其实心中并没有战略远见。
之所以令田豫领兵占据酸枣,只是因为根据历史走向,关东义军会在这里聚集,一心想要击败董卓的公孙逸哪里会想到那么多,现如今管宁一番话,让公孙逸醍醐灌顶,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我们能去哪里?”过了半饷,公孙逸叹了口气喃喃询问。
管宁松了口气,眼看公孙逸看似有些不舍,但还算愿意听取建议,连忙道:“虽然并非天下之大任意可去,但对于主公来说选择并不多,不知主公可有想法?”
“幼安以为兖州、冀州如何?”公孙逸看着管宁询问。
公孙逸很清楚,历史上曹操、袁绍借此两州起家,皆逐渐强大起来,兵戎强盛足以问鼎天下,若问想要占据之地,自然对兖、冀两州垂涎三尺。
“兖州虽然贸易发达,地域富庶,却是百战之地,州内豪强众多,以目前骁骑军的兵力可以占据一时,但并非长久之地;冀州袁家势力太大,若去免不了与袁家冲突,地方士绅豪强都会反抗我们,即便战胜也是元气大伤。”管宁微微摇头,并不支持公孙逸的想法。
“并州距离我军较近,那里民风彪悍,盛产战马,是否是合适的占据之地?”
公孙逸很清楚在冷兵器时代,骑兵的战略价值,一支精锐骑兵,可以依靠强大的机动性,对于敌方的补给线将构成致命威胁,冲入郡县之中烧杀抢掠,近乎可以摧垮守城将士的心理防线。
两军对阵之时,成群结队的骑兵,可以轻松冲破侧翼军阵,不论是追击还是撤离,来去如风,而并州盛产战马,铁骑天下驰名,若问公孙逸想要领军占据哪里,并州自然是不错的选择。
“不可,并州接近羌胡,边境常有战事,我军军势虽盛,但依然无法与外族相抗,不可前往,河内太守张扬兵精粮足,手下并州铁骑无往不利,我军多为步军,战之不宜,一旦进攻不利,后路被截将退无可退!”
管宁依然摇头,对于公孙逸的想法持反对意见。
“徐州如何?”此地人杰地灵,贤才辈出,公孙逸自然有所意动,历史上刘备借助徐州一州之兵抗击曹操,可见一斑。
“徐州陶谦意图不明,治理徐州已有多年,与豪门大家多有姻亲,根深蒂固难以撼动,难以站稳脚跟。”
管宁顿了顿接着道:“陶谦手下丹阳精兵十分悍勇,当年李陵将军率五千死士抗击匈奴八万精骑皆力战,险些逼退匈奴大军,孤立无援最终战败,死士剩不足五百人,此五千死士皆为丹阳精兵。”
“扬州呢?”公孙逸十分无奈的追问。
本以为天下将变,群雄逐鹿的格局即将拉来帷幕,哪曾想管宁一番分析,公孙逸愕然发现,天下之大,居然各个郡县都有人隐隐占据,若非管宁提点,等战败董卓再去争夺地盘,很有可能一败涂地。
“扬州袁术独大,地域富庶,兵精粮足,若是我军前往,只要将我军挡在淮河以北,光是消耗我军都无力支持,更别说强渡淮河攻伐袁术,只会自取灭亡。”
“荆州总可以吧,那里地缘辽阔,各方势力云集,只要陈兵荆州,想必倒是有占据一方的机会!”
荆州幅员辽阔,后来的荆州之主刘表刚刚前往,还未取得荆襄士族蔡家和蒯家的支持,若是乘此机会前往,也许有可乘之机。
“荆州的确是一个选择,只是荆州太过偏远,不利于掌控大局,以在下之建,主公之父公孙瓒占据幽州中东之地,前往幽州占据北部之地,倒是不错的选择。”
“只是幽州牧刘虞品贤舒德,深受百姓爱戴,若是领军攻伐,恐怕州内乱兵渐起,倒是可以借助令尊之军瓦解氏族强行统治,刘虞势力位于幽州北部那里接近外族,同样隐患颇多。”
管宁叙叙而谈,言语之间更倾向于前往幽州之地,那里尚有根基,若是整个占据幽州南北呼应,光凭幽州之地,进可攻退可守,足以傲视天下。
“至于青州,黄巾军遍布,百废待兴民不聊生,我军若是驻扎其中,恐怕会成为黄巾军主攻方向,若是主攻能顺利拿下幽州,励精图治发展数年,将来可领兵西进并州,南攻冀州,逐渐侵吞周边各州,将来领兵南下,天下可定!”
公孙逸心中赞服,管宁战略远光之长远,令人怦然心动,而且公孙逸有一点很明确,那是管宁刻意没说的,就是若是前往幽州之地,将来必须成为幽州之主。
古往今来,高至帝王诸侯之家,争夺权力地位,下至百姓之家,争夺金银财产,拔刀相向、大打出手的并不少见,公孙逸乃是幽州之主,统御一方威名显赫。
只是作为庶出的公孙逸,想要成为幽州之主,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其兄公孙续手里抢夺权利,这一点正是管宁并未言明的,公孙逸很清楚这一切无法避免。
想要击败豪强袁绍,唯一的办法便是集合幽州之力,只是公孙逸很怀疑,在公孙瓒一众手下的反对声中,还有那深得公孙瓒喜爱的公孙续手中,是否可以拿下幽州大权。
虽然公孙逸对管宁如同隆中对一般的战略决策深感钦佩,公孙逸心中已有了自己的打算,按照管宁提出建议发展的同时,并不打算一棵树上吊死。
公孙逸忽然深吸一口气,起身向管宁抱拳一礼道:“本将军暂时恐怕难以委任你为官了,万望海涵。”
管宁心中一凉,一时有些苦涩,并非管宁爱慕名利,只是身为公孙逸部从,若是无权无职,很多时候军政要事无法去办,不过管宁也很快释然,刚刚投靠,自然无法得到重用。
加上提出这样看似匪夷所思的建议,也许在公孙逸看来,他管宁是否是一个夸夸其谈虚有其表的家伙。
公孙逸深恭一礼,满是期待的看着管宁道:“在下有不情之请,幼安可否应允?”
“主公还请明示。”管宁微微一愣,但既然已经打算效命公孙逸,请求即命令,管宁自然不会推辞。
“还请幼安前往辽东之地,投效辽东太守公孙度。”
公孙逸话音刚落,管宁脸色骤变,盯着公孙逸微微错愕,只是很快管宁突然爽朗大笑道:“主公之命,自不敢推辞,幼安收拾行装立刻既去,还亲主公保重,万事定要三思而后行。”
公孙逸心中感动,满是歉意的言道:“幼安定要小心谨慎,万万不可贪功冒进,事不可为决不可轻动,我会从近卫营抽调一百精兵跟随幼安前往,万望保重。”
第二日一早,管宁带着数个仆从先一步出发,公孙逸亲自挑选的一百精壮甲士紧跟而上,护送管宁前往辽东。
公孙逸瞒着所有人十里相送,与管宁饮酒阔别,只喜饮茶的管宁破例与公孙逸对饮三碗,遂坐马车而去。
公孙逸远远看着管宁离去,一时心中怅然,将管宁送往辽东太守公孙度帐下,这是极大的冒险,若是熟知公孙逸战略部署的管宁投效公孙度,那么辽东之地再无企及的可能。
其实公孙度和公孙瓒并没有亲属关系,公孙瓒是辽西郡令支县人,也就是现在的河北省迁安县一带,而公孙度是辽东郡襄平县人,也就是现在辽宁省辽阳市人,二地相隔遥远,并没有联系。
公孙逸听完管宁的战略建议后,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开始从骁骑军中抽调精锐兵力近五千人,挑选能力出众的将校,当初斩杀萧忌的庞义就在其中,开始缓缓运输辎重,朝着青州之地转移。
辽东与青州之间有海相隔,同样也是遥相呼应,若是能拿下辽东、青州之地,即便将来无法成为幽州之主,也会有一方栖息之地,这也是公孙逸痛下决心,瞒着所有人冒险将身边大才送往辽东之地。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不过唯一的好处是,公孙逸不再茫然毫无头绪,与管宁的一番话,公孙逸茅塞顿开,已是下定了决心。
随着关东义军逐渐朝着酸枣一带集结,群雄逐鹿序幕的即将真正拉开,西北军与关东义军的决战即将打响,而在不久的将来,虎牢关前杀气也将逐渐弥漫开来。
是关东义军除暴乱以扶朝纲,还是西北军震慑豪强统御一方,即便是知道历史发展的公孙逸,同样心里茫然没底,历史的车轮浩渺滚滚而来,谁也无法预知和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