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将歇,天刚蒙蒙亮,到处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气息,一人一马缓缓而来,全身被被雨水浸透的公孙逸,十分狼狈的伏在马上,看着远处依稀的洛阳城,一时百感交集。
北军遭受重创,即便有甲士幸存下来,不是成为俘虏,便是当场被杀,在洛阳城中的骁骑营兵士不足三百,根本不足以对抗董卓,一天之内,公孙逸从洛阳城最有强势的强权人物,沦落为孤家寡人。
当狼狈不堪的公孙逸策马回到这里,看着生活一年多的洛阳城,第一次心情、心境都大不相同,这座巍峨的古城,似乎诠释着历史的厚重,也见证着公孙逸惨败于洛阳以南郊外的旷野的战争。
与徐荣一战惨败,近万北军与公孙逸本部骁骑营近乎损失殆尽,在洛阳已经失去了话语权,董卓一旦进京,绝不会放过这个曾经与之征战的敌人,随时都有性命之危。
对公孙逸来说,唯有尽快离开洛阳,前往酸枣县与田豫汇合,那里有四千原西园军,想必在送去的众多金银珠宝的支持下,经过这些日子的扩充备战,田豫手下定有一支强悍的可战之军。
这支军队可以在会盟之时,成为关东军的主力全力攻杀董卓,抢占先机,也许能找到为北军报仇的机会,只是公孙逸现在并不确定拥有强大军力,甚至可以威慑朝廷的田豫,是否还会如先前一般忠心。
野心谁都有,何况现如今朝廷新定,公孙逸新败,什么都给不了田豫的时候,更是人心浮动。
早年田豫弃刘备返回幽州跟随公孙瓒,因能力出众与外族交好,深为公孙瓒忌惮,反而不受重用,一直郁郁不得志,这一次被派来担任近卫长,更是心灰意冷,难保不会迁怒于公孙逸。
现如今是一个千载难逢扬名立万的机会,田豫完全可以如董卓一般领军攻入朝廷,与董卓分庭抗礼并非不可能。
自从战场新败,用石头砸死西凉骑兵之后,公孙逸的心性发生了少许的变化,凡事都会多想一些,甚至有些多疑,公孙逸再也无法承受沉重的失败,这场惨烈的败仗,恐怕一生都无法忘记。
命运总是在措手不及的时候悄然而至,而人的一生往往要承担两件事,接受我们所犯的错误,然后努力在错误中学习,努力变得更加强大。
只是这样走了,公孙逸实在不甘心,北军的大仇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报,禄良的牺牲决不能久拖不决,骑在马上狼狈不堪的公孙逸突然眼神焕发光彩,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策马朝着洛都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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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洛都巨大而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不断传出咯吱的声响,城门小官敲着铜锣,扯着嗓子朗声高喊:““开市喽!”
不少行商贩吕之人快步进入洛都,摆摊设点开始忙碌,虽然天刚蒙蒙亮,不过早市之上很快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忽然有一骑策马疾驰而入,一众守城甲士本要阻拦,定睛一看居然是执金吾公孙大人,连忙退到一边连忙行礼,只是公孙逸极为狼狈的样子,让一些有心人低声议论纷纷。
当初公孙逸率领声势震天的一万大军出城的消息,早已尽人皆知,这些城防军都是亲眼所见,但今日只有公孙逸一人策马而回,明显发生了大事。
公孙逸策马一路冲到骁骑营军营,正在操练的三百甲士立刻整齐列队,几个屯长立即围了过来见礼。
“你们立刻带人前往酸枣县与田司马会面,告诉他不可轻动,只需在酸枣县扩充军员,储备粮食,准备攻城器械,将来必有大用。”公孙逸并未下马,声音虽然不高但不容商量。
“大人,我们真的败了!”这些屯长并不傻,公孙逸全身被雨水浸透,面色苍白无力,全身一些红白之物并未被雨水冲去,被打得如此狼狈,已经可以说明问题,加上杨逸下令让剩余全军立刻撤退,完全可以肯定战况并不理想。
“怎么,你想拿我人头去邀功不成?”公孙逸目光一寒,冷然质问询问的屯长。
“下官不敢,我等立刻领兵出发。”屯长大惊失色连忙跪地请罪。
三百军士很快准备齐整,纷纷朝着城外而去,公孙逸策马走在前面,带领三百骁骑营军士很快出城。
洛阳城外,公孙逸突然勒住战马转身对一众甲士道:“从今以后,你等皆为自由之身,不再追随我公孙逸,愿意回家者,可以从田司马那里领取路费,愿意留下的,可以加入田司马帐下。”
“大人这是何意,当初若非大人广开粥棚接济我等,恐怕早已饿死街边,大人恩德自不敢忘,岂有弃之而去的道理。”
“我等愿誓死追随!”一众军官纷纷朗声回应。
公孙逸心情同样激动,只是接下来要做的事很有可能是一条不归路,不能再拉着这三百人一同前往鬼门关。
公孙逸脸上不动声色的淡淡道:“我公孙逸并不值得你们追随,若是有心,可去酸枣县将我先前说过的话代为转告,在下在这里先行谢过,希望替我代为转告田司马,以后不必再听从我的命令,天下之大随处可去。”
不等一众骁骑营甲士反应过来,公孙逸突然拍马而走,只留下一众神情愕然的骁骑营甲士。
“既然公孙大人已经下令,我们必须尽快赶到酸枣县,哪个若是敢走,小心本官不顾及昔日情分!”领兵屯长转身叮嘱下令。
“小子们给我听好了,谁敢忘恩负义的离开,老子第一个砍了他!”一虎背熊腰的什长目光扫过一众甲士冷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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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愈发粗重,骑在马上的公孙逸一阵恍惚,大雨浸透,惶惶不安一夜并未合眼,若非公孙逸这一年时常锻炼,恐怕早已坚持不住。
一路策马而行,很快远处依稀出现西凉军军营,忽然一道利箭迎面而来,瞬间贯穿落入杨逸战马之前,在将公孙逸逼停的一刻,十多名西凉军骑兵策马而来,将杨逸团团围住。
“给我滚开,本官奉旨觐见董大人!”公孙逸目光冰冷,扫视一众西凉骑兵冷然道。
一众西凉骑兵面面相觑,但看不及弱冠的男子虽然十分狼狈,但身着铠甲并非凡品,加上手无寸铁并无威胁,若是真受皇命令而来,倒是不敢耽误,环绕公孙逸朝着军帐而去。
听闻执金吾杨逸前来觐见,正在帐中的董卓惊愕站起,一边谋士李儒轻抚胡须眼神微眯,暗自猜测公孙逸前来的目的。
董卓愤然道:“这公孙逸身为败军之将,不赶紧远逃幽州,居然还敢前来此地找死,当真以为老夫不敢杀他!”
李儒起身轻笑道:“主公息怒,想必这公孙逸言说圣旨只是借词,惨败洛都外郊旷野,从当初从洛都皇上身边最有权势的人,一夜之间成为孤家寡人,先前得罪之人定不会饶他,的确需要一处辟护之所。”
“下官以为,若是能将公孙逸笼络,真心为大人所用,那些朝臣眼看大人度量宽宏,敬服之下想必废旧立新之事会容易很多。”
“你说得有利,要是这公孙逸能为我所用,朝中说话也许会更有份量。”董卓对李儒的建议深以为然,脸上怒容尽去。
“那公孙逸近况如何?”李儒随口向那进帐通禀的近卫甲士询问。
“禀大人,那公孙逸面色苍白无力,全身雨水浸透,看起来十分狼狈。”那近卫毫不迟疑回道。
“这就是了,若是公孙逸见过陛下,自然不会如此狼狈,只是主公定要小心那杨逸鱼死网破。”
“黄口小儿,老夫岂能怕他,来人,把公孙逸请进来。”
公孙逸站在帐前静等,一众西凉军帐前刀斧手冷然盯着他看,若是以前也许会感到恐惧,不敢与这些凶煞之士对视。
只是当刻骨铭心的一夜过后,公孙逸心态随之坦然,目光相对丝毫不显怯意,倒是让一众西凉军刀斧手啧啧称奇。
公孙逸步入近卫甲士步入大帐,一脸笑容的董卓上前道:“公孙大人前来,真是让老夫受宠若惊,来来,快坐。”
公孙逸微微抱拳一礼,跟随董卓分主宾坐定,突然只听一道略显敌意的声音传来:“公孙大人假借圣旨而来,不知有何目的,难道入当年荆轲一般图穷匕首见,速速道来,否则休怪我不知待客之礼!”
外面脚步微沉,想必只要公孙逸一个回答不适,若稍有动作,必然被外面的刀斧手的当场砍杀。
公孙逸心中冷笑,如此下马威只不过想让他面露臣服之意,而这李儒与董卓,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在此归顺董卓,的确可以获得一席之地,并且可以全然保全性命,说不定将来位列三公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杨逸绝不会向董卓真正低头,况且若是今日稍有臣服之意,很有可能被无限放大,将来会盟之时,很有可能被当做董卓一党,公孙逸只是打算虚与委蛇,重新确立在朝中地位,伺机干掉董卓。
也许有性命之忧,但当进入西凉军军营的一刻,公孙逸早已将身死置之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