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洛都大将军府内空灵钟鼓声乐不绝于耳,伴着绕梁之音,席间曼妙舞女翩翩起舞令人目不暇接。
自诩平定骠骑大将军反叛的何进,再度升官进爵,这日在府中大宴宾客,杨逸受邀同列此宴。
杨逸脑海里,时常还会浮现起那锦衣仆从临死的眼神,与那带血的包袱,金印紫绶捧在手里好似重达千斤。
酒过三巡,大将军何进满脸潮红,走到杨逸身边朗声道:“诸位,当日藩妃董后出言不逊,幸得执金吾护驾,来,我等敬公孙大人一杯。”
杨逸连忙起身举杯道:“实乃下官分内之事。”
“老夫已经奏请天下,为你父公孙瓒加官封爵,你身在京都,更要为陛下分忧才是啊。”
“大将军大恩,下官没齿难忘,定当肝脑涂地,誓死效命!”
“这都是陛下器重,老夫并无寸功。”何进虽然表面推脱,但对杨逸识时务还是感到非常满意。
宴会持续一夜方才散去,众多憨醉宾客方才退去,杨逸并未乘车或策马,而是缓步而行走在寂静的街道上,一众护卫甲士紧随其后,远望天边,杨逸喃喃低声自语:“希望那太皇太后吉人自有天相。”
***
河间之地,董太皇太后属国,厢房之内熏香袅袅升腾,一位头发花白的妇人坐在厅间,病发散乱,双眼迟暮,身体消瘦如同枯骨,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一般。
若非衣着华贵,绝没有人能想到,眼前头发花白妇人就是尊贵的大汉太皇太后。
管家步入,眼看桌上已经冰凉的饭菜叹气道:“太皇太后,您好歹吃点东西啊。”
“撤了吧。”董太皇天后轻声言道。
正在此时,三名着甲佩刀的虎狼甲士闯了进来,为首军官上前掀翻桌上饭菜淡淡道:“粗茶淡饭太皇太后哪里吃得惯,来人,端上来。”
一甲士持酒壶从外快步而入,军官亲自上前斟酒,随后退后一步抱拳道:“这是大将军特意敬奉太皇太后的御酒,还请太皇太后饮用,小臣也好回去复命。”
“何进豺狼之心,即便我远居此地也不肯放过!”
“太皇天后还请饮用,否则小臣只好唐突助您一臂之力。”
“想不到我堂堂大汉太皇太后,居然会落得这般田地。”董太皇太后无神的双眼注视着御酒,手臂微微颤抖,手指碰触酒杯的时候全身一颤,眼眶早已泛红,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正在此时,突然从外闯入一人,厅中三名甲士皆顺势看去,此人中等个,身体有些瘦弱,看起来二十出头,唯唯诺诺的低眉顺眼连称:“军爷息怒。”
军官怒而上前冷然道:“你是何人,谁让你进来的!”
“小的是执金吾府中仆从,特奉我家大人之命,将书信递交太皇天后。”
“拿来!”
“军爷,大人让我亲自交给太皇天后。”
“少废话,给老子拿来!”军官身后欲夺,消瘦男子眼神骤然冰冷,不退反进,顺势将袖中匕首猛然贯穿军官咽喉。
顺势抽出横死军官腰间佩刀,猛然上前一步顺势大力劈砍,佩刀嵌入近前甲士脑门,红白之物顿时爆开。
厅内第仅存的甲士抽出佩刀冲杀上前,清瘦男子顺势提刀,奈何佩刀卡在头颅之中,顺势将尸体一推,轻松避开迎面而来的刀锋,飞起一脚将那甲士踹翻在地。
摔得七晕八素八素的甲士刚要起身,只见一把尖刀已经架在脖颈之处,清瘦男子轻笑道:“早死早超生。”
刀柄顺势一抹,甲士脖颈破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鲜血顿时喷溅而出,在墙上溅起一道血线,与此同时屋外传来数声闷哼惨叫。
“太皇太后受惊了,我奉公孙大人之命前来,还请太皇天后尽快移驾,我等会护送您前往幽州避难。”同时对站在门前的粗犷汉子朗声道:“速去准备马车,叫几个人把这些尸体处理了!”
“我不走了。”董太皇天后语气淡淡,毫无求生的渴望。
“太皇天后?”清瘦男子心中惊愕,当初奉命前来,已经立下军令状必保太皇太后无恙,并且护送前往幽州之地隐居,只是没想到将何进派来的北军轻松解决,而太皇太后却不愿离开。
“你家大人能保我一时,岂能保我一世,朝廷崩乱,何氏专权,我愧对先帝,有何面目苟活,这酒虽毒倒也是解脱。”
董太皇天后说着将脖颈玉佩摘下递了过来,清瘦男子连忙跪地躬身接过。
“只是如今唯念协儿,你将此玉佩交给你家大人,不求保协儿再登帝位,只要一生平安即可。”
“下官奉命而来,还请太皇天后勿念轻生!”
只是清瘦男子话音未落,董太皇太后忽然端起毒酒一饮而尽,酒杯坠地破碎,当即毒发身亡。
外面数名身着短褐的精壮半天不见有人出来,好奇之余步入大厅,只见太皇天后已经毒发身亡,一时愣在原地。
“皆我之过,我们先将太皇太后安葬,立刻回洛都复命。”清瘦男子神情肃然,想到天皇太后的最后言语,一时百感交集。
***
公孙府邸中,杨逸表情肃然负手而立,手里握着极为精致的麒麟美玉,静听那清瘦男子讲述前因后果。
“事败皆下官之过,还请大人降罪!”
“太皇天后一心求死,并非你等之过,旅途劳顿,快下去休息,一路辛苦了。”
“大人。”清瘦男子欲言又止。
“退下吧。”杨逸语气温和的言道。
“这何进贼胆包天,居然想要毒杀太皇天后。”站在一边的禄良冷然斥道。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何进死期将近,不需我们动手,禄良,我有一件重要的事交给你办。”
“请大人吩咐。”
***
侍中蔡邕府邸门前,一脸不情愿的禄良骑在马上静静等待,身后一屯兵力百余人在府前整队,刀甲鲜亮,军容齐整。
原来河东大族卫家的迎亲队伍到了,只是卫家的队伍并不打算进入洛都境内,蔡邕请求杨逸派兵护送,杨逸自然不好拒绝。
杨逸虽然对蔡琰并无多少好感,但对蔡邕颇为敬佩,应请求派兵护送倒也并未推辞,何况杨逸需要借此机会,将那些从北区夺来的金银珠宝运出城去。
这些金银珠宝在公孙府邸之中毫无用处,只会腐朽发霉,但若是送到在酸枣县驻军的田豫手里,可以发挥巨大的作用,杨逸甚至时常期待,田豫会带出一支怎样的精兵。
河东卫家自大将军卫青以来显赫一时,虽然不比袁家四世三公,随着时间推移家族逐渐败落,但也是实至名归名门望族,卫家做官者不在少数,豪强一方地位尊崇,这门亲事也算是门当户对。
杨逸此时算是富甲一方,倒也不会吝啬,为讨好蔡邕,倒是出了不少礼金,并且派禄良领一屯百人随车队护送,算是让蔡邕欠了一个大人情。只是让禄良十分郁闷的是,公孙大人居然把凝儿安排在了车队里,禄良身为白马义从,是从尸山血水里爬过来的,每天在生死之间徘徊,可谓是天不怕地不怕,唯有对凝儿敬畏三分。
虽然凝儿只是公孙府中的丫鬟身份,但谁都清楚凝儿与公孙大人亲近,能随意进出公孙大人书房的,全军上下也只有凝儿一人,即便是军候田豫见了也是毕恭毕敬,禄良哪敢得罪。
凝儿坐在马车上双手托腮,若非数天苦劝,是绝不会离公孙逸身边,直到杨逸假装生气,才算劝说成功,让杨逸十分感慨,这个俏皮可爱,十分贴心的小姑娘可是惊人的倔强。
“来了,大门敞开,蔡琰在贴身丫鬟的搀扶下登上马车。”
大队人马随之出行,走动半路,一大队运送大箱的牛车加入队伍,整个送亲的队伍在极短的时间内变为两队,禄良所领的大部军队皆有意退后,小心护卫牛车。
眼看是执金吾公孙逸统御的骁骑营护送,守城的将校很识相的并未检查,并且帮着将进出城的商人、平民赶到一边,车队很顺利的离开洛都,负责押送的禄良也算松了一口气。
策马走在队伍中间的禄良虽然并不想偷听,但左边马车中的议论之声还是传入耳中。
“大小姐,那些甲士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看起来不像好人。”
“父亲大人找谁不好,居然去拜托那个虚伪肤浅之人。”满含不悦的柔美声音随之传来。
禄良心中有气,但也不好多言,只是对才情双绝的蔡琰好感全无。
“比起虚伪肤浅,倒是有些人更是不堪。”正在此时银铃般的声音响起。
禄良一愣,即便不去看也知道,这是右边马车内凝儿的声音。
“大小姐别理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罢了。”
“凝儿的确出身寒微,不比蔡大小姐,只是凝儿倒是懂知恩图报,不似有人受骁骑营护卫,却在这里大放厥词,难道是出身大家的人都是这般忘恩负义?”
“先前所说似有不妥,但公孙逸为人虚伪倒是不争的事实,你忠心护主倒也无可非议,但失去原则的痴缠实在太过无知。”蔡琰立刻反唇相讥。
“说起痴缠,凝儿倒是不敢与蔡大小姐相比,听闻蔡大小姐未婚夫乃河东名门之后,才艺高绝,文采斐然,只是并非全天下女子皆心系卫公子,让他领军一什,恐怕都无法胜任,君子六艺,不知卫公子是否擅骑擅射呢?”
“你!”蔡琰怒而起身,卫仲道身体一直欠佳,尽管出类拔萃,但重病缠身,被说行马围猎,就是出行都多有不便,一时竟无言以对。策马而行的禄良哪能想到一向俏皮可爱,恬静温婉的凝儿,与蔡家大小姐隔着马车吵架,如此奇景想笑又不敢笑,还要假装充耳不闻,实在万分辛苦。
直到田豫亲自前来迎接,两支队伍这才散开,禄良继续则率领一百兵力继续护送送亲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