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是真的没救了!
百鬼出墓,鬼子送行,就连香火旺盛的寺庙道观都要闭门让路,更何况我一个几岁的小孩子。
然而,见鬼之前,我怕得要死,可真正见到群鬼之后,得之我怎样也无法逃脱之后,我心中,竟然是格外轻松。
最惨,就是死!
我从我娘手中拿过那几枚摔碎的卦,轻轻的拼凑,我很急,情急之下,尖刺刺破我的手指,一滴滴鲜血冒出,染红了卦片。
血液的颜色很奇怪,红色中带着淡金色,血液浸染下,两枚卦散发出很淡的毫光,我的血液像是被棉花吮吸了一般,钻进了两枚卦之中。
“咦,小浩,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娘在一旁擦了擦眼泪,惊疑问道。
我将两枚沾合上的卦放在眼前看了看,刚才碎裂的痕迹全都消失不见,就像从未摔碎过似的,我娘见状,欣喜的重新为我穿好,仔细的为我戴上后,这才松了口气。
她抬头看了看天,估摸着道:“早更天了,看样子快四点了,再忍两个小时,一切都好了。”
闻言,我朝天空望去,乌云遮住了月亮,天空漆黑一片,微微透过云层的月光洒落下来,让四周像点了油灯,黄色的,暗淡的,很吓人。
我急忙收回目光,挨着我娘坐在一旁的枯草地上。
早更天,是我们乡下的说法,在凌晨一点之后到五点,都叫做早更天,但乡下还有着另一个说法,凌晨三点,又叫做鬼三惊,乃是阴阳两届,人与鬼的分界时辰。
三点以前为阳,三点以后为阴。
一惊鬼出门,二惊鬼上路,三惊鬼上身。
就算胆量再大的人,在凌晨三点之后也不敢随意在路上走动,因为,你占了鬼道!
与鬼抢道,鬼自然有着万般方法捉弄你,如果你还不知悔改,鬼乃煞气之源,轻则让人生病伤痛,重则顽疾加身,痛不欲身。
所以,我所在的村子里,三点以后,家家户户都熄灯睡觉,关紧门窗,这个时候,切忌双眼眺望窗外,切忌拿出镜子梳妆打扮,切忌高声喧哗……
人乃阳人,鬼乃阴鬼,互不相犯!
只要过了这两个小时,便一切恢复,鬼回****,这些时候,某些去镇上的小摊贩才敢叫上伙计,推着摊车出门。
若真有急事在这个时间出行,可用瓷碗盛上生米,带上黄纸,选一条十字路口,倒放瓷碗,点燃黄纸,这叫做请鬼护佑,有鬼收了你的好处,自然随着你走,路途之上,鬼会为你打点好一切,就像请了买路费一一般。
但人无贵贱,鬼有高低,而且鬼魂携带诸多煞气孽债,极易让人霉运缠身。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请鬼与惹鬼都不可取。
仔细想想,百鬼出墓的那一刻,正好是凌晨三点,此时外界为阴,在鬼魂眼中,我和我娘才是异类。
一惊鬼出门,二惊鬼上路!
我与我娘,拦住了鬼魂的路,难怪刚开始,百鬼见我都是一副要吃了我的表情,如果不是那女鬼从枯井中飞出,我恐怕早已鬼气入身,死翘翘了。
即便如此,想到鬼三惊的种种可怕场景,我仍然有些无法释怀。
见我发抖,我娘为我捂着手取暖,一边取暖,一边不时望望天色,鼓励的道:“小浩,你要晓得,这世间鬼魂都是虚妄,关键,还是要我们人心坚定,心坚,则百鬼不敢侵犯,则万邪不能入神,妈时常诵佛念经,佛祖观音肯定会保佑你的,十八炼狱,十八尊地狱菩萨,阎王,阴司,地藏王……”
听着我娘的话,我丝毫不觉得唠叨,佛讲因果,道讲阴阳,我们一家虽不是大善之人,但为人本分,兢兢业业,无恶因,自然不会有恶果。
我虽然才六岁,但从小耳濡目染,加之我娘信佛,多少也明白一些道理。
不过六岁的年龄,正事贪玩好事的年龄,除了好奇,我没再多的心思,我疑惑的望着我娘问道:“妈,佛祖菩萨,真的会保佑我们吗?”
我娘露出一个笑容,捏着我的脸蛋道:“佛在西天,菩萨在四海,都在天上看着呢,当然会了。”
我有些迷茫,若有所思的道:“那村西张大爷摔下山崖死了,怎么不见佛祖,前几日村里糟了蝗虫,怎么不见菩萨,大慈大悲的佛祖菩萨难道见死不救吗?”
“额……”我娘显然没想到我会问出这种问题,迟疑了片刻才说道:“万事都有因果,佛祖菩萨是看因果的。”
我挺胸抬头的说道:“佛祖菩萨在意的是因果,才不会在乎我的死活,哼,我要是佛祖,我就让好人长寿,让坏人下地狱。”
我娘直接捂住了我的嘴巴,然后一个暴栗敲在了我的额头上:“没大没小的,这种话哪能说出来,以后不许再说。”说完,我娘又不停的重复着童言无忌。
我吐了吐舌头,看着我娘生气的样子,没敢再说什么。
只是,我也没想到,六岁这年的一句看似不经意的话,却在经意间,成为了我倾其一生的目标。
时间终于划过了四点,再有一个小时,这一切,便都结束了。
不过似乎不会那么如意,我的眼皮越来越沉,渐渐的有了困意。
睡梦中,有一个女人在和我说话,女人约莫二十多岁,生得亭亭玉立,但是她的身形有些模糊,而且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她很溺爱的摸着我的头,不停的在说着什么。
我想去听,但无论如何努力,都听不清楚。
我张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我着急的望着她,她怜爱的望着我,又说了些什么,虽然还是听不明白,但,她似乎在问我什么,问我答不答应。
我虽然很想答应,只是冥冥中又有一个思想在告诉我,不要答应,不要答应……一时之间,我陷入了痛苦的犹豫之中。
但没过多久,画风一变,刚才对我和蔼善良的女人突然变得凶恶了起来,她抓着我的手,很疼,她的手是瘦骨嶙峋的惨白状,格外渗人。
她看我的眼神中充满了凶恶之色,她直接把我拉到了她的身边,然后狞笑着,将她手中的婴儿朝我的身上赛过来。
我扫了一眼,差点没把我吓得被过气去,只见那婴儿大眼睛几乎占了半个脑袋,漆黑的瞳孔直勾勾的盯着我,额头高高的凸起,嘴上挂着邪恶的笑容,嘴角处,还有这哈喇子流出来。
婴儿全身是乌青色,刚一靠近我,他便张着嘴,朝我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