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前厅,前朝名贵松拍图挂在当堂,天然红木几上两边都放着青花五彩花觚瓶,分别插着孔雀翎毛,紫金兽鼎里传出古扑的香气,下面摆放着供客人饮宴的桌椅,侧面特设的小油楠桌上还放着文房四宝。
陆仕元开口道:“光是饮酒也没什么意思,不如作诗取乐?若是谁做不出,罚酒一杯!”
所有人都点头叫好,陆仕元有心看看在座诸位公子的学问,指着窗外的
梅花林笑道:“就以梅花为题,大家尽情发挥。”
这是老太太寿宴摆酒每次必有的节目,大家也都十分习惯了,吏部尚书齐太一向喜欢附庸风雅,对此提议十分赞同,当下道:“既然如此,延年,你就赋诗一首,抛砖引玉”
齐延年是齐太的嫡长子,生的温文儒雅,这时候听见父亲叫他,微笑着站起来,沉吟片刻后,走到纸张前,提笔刷刷刷写下一首诗。
小厮将他的诗提起来,大家便看到题为早梅二字,小厮朗声念道:“万木冻欲折,孤根暖独回。前村深雪里,昨夜数枝开口风递幽香出,禽窥素艳来。明年如应律,先发映春台。”
众人纷纷点头叫好,兵部尚书的儿子陈鹤峰沉吟道:“齐兄好文采,只是依我拙见,诗是说的早梅,数技非早也,未若一技更好。”
齐延年想了想,十分高兴地道:“对,一枝更恰当!来,我敬林兄一杯,”
陈鹤峰微微一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他是陈氏亲兄陈番禹的儿子,陆仕元不免对他多注意了几分,此刻见他相貌堂堂,神色自若,也觉得烦为高兴。
众人不由自主将目光投注到大少爷陈梓谦身上,镇国国公府现任侯爷是陈番爵,却又出了个强悍的兵部尚书陈番禹,刚才镇国国公府的二少爷有了精彩表现,却不知道这个大少爷又会作何应对了。
陆茗轩尤其关注,他心里痛恨陈氏,连带对二舅舅的儿子陈鹤峰也没什么好感,纵然陈鹤峰也是风度翩翩的美少年,他却对他很是隔应,巴不得大表兄陈梓谦将对方彻底比下去才好!只是陈梓谦微微一笑,自顾自地饮酒,并没有什么持别的表示,大家看他神态自若毫不在意,心中都略有些失望,那边陈鹤峰见他没有反应,反而站了起来道:“我也作一首吧。”
就在这时候,陆茗轩身边的小厮悄悄走了过来,附耳对他说了两句话,陆茗轩神情微微一变,趁着众人没注意到自己,离开了宴席向厅外走去,这一举动谁也没有持别关注,只有原本一直低头喝酒的陈梓谦看在眼中,露出饶有兴趣的模样。
不多时,陆茗轩便重新回到席位上,旁边人问他去了哪里,他微微一笑道:“刚刚喝了几杯,去如厕罢了。”
旁边人笑道:“你走的不巧,你家二表兄真是厉害,刚才作的诗连齐夫人都赞不绝。呢!”
“是吗?”陆茗轩听着,露出一个笑容,潦黑的眼睛反而落在林玉楼身上,突然大声道,”林公子,不如请你也作诗一首?”
林玉楼从呀才回来开始就一直坐着愣神,似乎心事重重的模样,这时候听见陆茗轩突然点他的名字,自然就回过神来,却也并不慌张,从容地微笑起身:“既如此,我姑且献丑了。”
他走到桌前,却不忙动笔,抬目向窗外望去,只见灿烂明艳的红梅如一束束燃烧的火焰,令人无法抗拒它的娇艳动人,清冷的梅枝,细致的线条,似一冷漠淡雅的秀美女子,风姿清绝地傲然绽放,飘逸着袭袭沁人的幽香。他的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宛秋清丽的身影,只觉得那梅花更加的优雅柔美,清尘脱俗,心中微微动容,提笔在纸上写下:“一村春风寄好晴,暗香淡去影骋婷。平生不喜凡桃李,看罢梅花睡过春。”
众人看了纷纷点头称好,唯有陈梓谦笑道:“林兄这句诗倒像是意有所指……”
旁人不知道他所说的是什么意思,林玉楼的神色却冷淡下来,道:“不知林兄又有何妙句?”
陈梓谦站起身,像是故意和林玉楼作对一般,持意走到厅堂另一边的小桌前,提笔写诗,众人见他如此神秘,纷纷下座去看,陆茗轩就在这个时候将林玉楼的诗文悄悄拿起来,低声吩咐一旁的小厮送走,然后才笑嘻嘻地走过去。
陈梓谦刷刷刷不假思索地写下:“挑灯看刻好风徐,如铁寒枝出画图。今日梅花恰恰好,遥遥万里望穹苍。”
陆仕元轻声念了一回,点头道:“好句。”诗文讲究立意,这诗句远比齐延年的别有意趣,陈鹤峰的精雕细琢,林玉楼的风流雅致要更上一筹,这位国公府大少爷恐怕大有抱负……”
林玉楼面色阴沉地望着陈梓谦,却见到他对着自己微微一笑,别有深意。
这里热闹的不得了,女客那边也同样很是欢快,陆宛灵从杏芜院回来,再不复刚才神采飞扬的模样,平添几分郁郁寡欢。宛秋看在眼里,并未做声,不多时芷兰回来,宛秋见状起身对老太太道:“祖母,我去看看点心准备好了没有。”
老太太笑着点头,宛秋站起身,锦瑟横了一眼银杏,银杏不得已也跟了上去。
宛秋从怀中取出手帕,包了芷兰递过来的诗笺打成同心结,这时候刻意落后一步的锦瑟也领着银杏出来,宛秋将帕子递给银杏,淡淡道:“这帕子我已经查清楚了,是二小姐的,你替我还给她吧。”
银杏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大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是……”她想说一切都是夫人策划的,但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捏在陈氏手里,说一个字也要死,所以她一边冷汗直流一边拼命磕头,想要让宛秋放她一马。
宛秋脸上没见到一丝怒容,反笑道:“我不会问你幕后主使是谁,也不是叫你去死,你将这帕子还给二小姐就好,你就照实说……是林公子让你送还给她。”
银杏接过帕子,脸上露出万分疑惑的表情,十分犹豫,芷兰却轻声道:“你是卖了死契吧,要知道可不光是主母有处置你的权力,你得罪了她不过是一死,得罪了大小姐,下场可就不止是死那么简单了!”
银杏心头一凛,苦苦哀求:“只求大小姐饶奴婢这一回,大小姐怎么说,奴婢就怎么做。”
宛秋点头,道:“事后夫人问起,你只要推说当时是二小姐坏了她的计策,帕子也是二小姐送给林玉楼的,其他你一概都不知道,你一家老小便不会有事。”
银杏连连磕头,连滚带爬地走了。宛秋远远看着,银杏果真将那帕子交给了陆宛灵,陆宛灵只看到那帕子被叠成同心结的模样,来不及细看就赶紧塞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