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汐的这句话刚刚出口,洛然就知道自家主子的估计正确了。格汐已经完全相信了这件事,相信了冷玉珏现在就是个被叶雨璟这个探子蒙蔽了双眼的,只知道信任的男人了。
洛然只是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现在的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继续顺着冷玉珏的话继续。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洛然第一次觉得照着自己主子的话去做一件事是这么的违心的。
格汐和洛然只是隔着一个小桌子,并排坐着,她只是安静的看着洛然,等待着对方能给自己一个答复。现在的她有些不知道究竟怎样才算是正确的选择,她只有等待,等待另一个人能给自己答案。
窗外的风顺着未关严实的窗户猛地灌了进来,透过缝隙发出呼呼的声音。好像是低声的哀鸣,正在向屋内的人诉说这什么秘密。
只是风声到底只是风声,屋内的人听见了,也未必能明白什么。
格汐只是站起身,踱步到了床边,身处她那细嫩白皙的手关上了窗子。
只是一瞬,就再也听不见那风声发出的呼呼声了。真个屋子里再也没了那份嘈杂的声响。
“王妃,就您的眼光来看,叶姑娘像是探子么?”洛然这话说的实在是有些突然。
饶是格汐,听到了这个问句,也是一愣。洛然为何会问自己这个问题,自己要怎么回答。这就是在听到洛然问自己问题时,格汐最初的反应,她微微皱了皱眉,有些疑惑的看着洛然。
格汐的眼神中充满了不明所以的疑惑,她不能理解洛然问自己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有更深层的含义。这些格汐都不太能推断出来。
格汐一直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不会推断的人,格汐一直觉得自己虽然说不上聪慧过人,也绝不是个不懂得思考的蠢货。
但就在此刻,她开始不明白,开始不知道洛然这句话究竟有没有更深层的含义。她不明白,不了解,于是开始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应该要继续和洛然的对话。
洛然看格汐就这么安静的看着自己,一言不发,甚至抿着嘴,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他知道,格汐怀疑的并不是自己说的话的真实度,而是自己问她关于叶雨璟的看法的用意。
洛然也不着急,也只是安静的坐着,甚至在喝了一口先前格汐帮自己倒的茶水之后,就不再看向格汐了。
“我和叶姑娘接触不深。”格汐微微眯了眯眼,说出来的话倒也算是中规中矩。
这倒是实话,格汐和叶雨璟的相处的确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交集的,所以格汐这么说倒也是丝毫错误都没有的。
“王妃,这次远行主子是准备带叶姑娘的。”洛然也不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换了一个说法。说这句话的时候,洛然一直注意着格汐的反应,不禁微微的蹙了蹙眉。
格汐一直紧紧的抿着唇,什么也没有说,听了洛然的这句话,她是沉默的。
可,她不可能一直沉默,她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开口了,“我知道。”
没有多一个字,没有少一个字,就单单只有这我知道三个字,轻柔的,缓慢的从格汐的口中吐出,像是呢喃声,又像是在诉说这什么一样。
洛然想过格汐是知道这件事的,但没有想到格汐会这么直接了当的说出我知道几个字。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有再说出什么话。
“洛公子。”格汐轻轻柔柔的喊了洛然的名字,但也没有下文,她只是轻声的喊了一句,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说什么好。她微微叹了口气,看着刚刚被自己关上的窗子,有些晃神。
“王妃,此次前行,叶姑娘跟着我怕不安全。”洛然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按照主子的意思把事情全数说了一边,“洛然一个人有很多地方会顾不周全,还望王妃多多照应。”
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了,就是要格汐注意好叶雨璟的一切动态。至于格汐究竟怎么做就不在洛然的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好。”格汐微微眯了眯眼看着洛然,最终点了点头。
洛然说完这些话也没有什么好继续和格汐讲的了,便先一步离开了屋子。
格汐送走洛然,便一个人踱到了窗边,缓缓推开刚刚被自己关上的窗子。窗外还是同样的景色,没有什么变化,风仍然是那么剧烈的吹着,像是不知道歇息似的,一直不断的,不断的想要传达着什么一样。
只是,没有人能理解风声的含义,没有人能知道,这凛冽而来的风,是想要传达着什么讯息,又是想要传达给谁。
格汐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就又把窗子给关上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开过一样。
“主子,我按照预定的说法告诉了王妃了。”洛然的表情中还是有些迷茫,他不确定这样去算计一个女子是不是妥当,但他知道,之于冷玉珏来说,这是最好的安排。
“恩。”冷玉珏的眼中丝毫没有酒意,仿佛刚刚和冷玉沐或是醉逍遥畅饮的人并不是自己一样。“这就行了,让她们两自己去斗吧。”冷玉珏的声音有些冷,让人分不清究竟这份冷意是对着谁的。
“主子。”洛然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她轻轻的开口,又缓缓的抿了抿嘴唇,最终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说吧。”冷玉珏瞥了一眼洛然,轻声开口。他多少能猜到洛然想问什么,这个时候只能让对方把话问出来,不然,憋在心里会出问题的。
“我不懂,您为什么让王妃知道叶姑娘的事情。”洛然点点头,就把自己一直很好奇的事情说出了口。
“我不是想让格汐知道小璟是探子的事情。”冷玉珏勾起了一抹笑容,轻轻的开口,语气中带了上位者特有的自信。那是一种自己的决定是绝对权威,自己的决定一定有理由的自信感。
“我知道。”洛然抿了抿嘴,洛然好歹是个出了名的军师,如果这些个心机手段都不能清楚的知道,那也是白白辜负了他这个收钱不败军师的名号了。
“恩?”冷玉珏先是一愣,继而像是也想起洛然是个军师一样,点了点头,“也对,你的确是应该能猜到理由。”
“恩。”洛然点点头,开口解释了冷玉珏的意思,“主子是想让王妃知道主子是向着叶姑娘的。”
这就是个嫉妒心的利用,女人之间,什么都比不过嫉妒心,尤其是伤心的女人的嫉妒心最为可怕。所以冷玉珏才想要借助格汐这把刀解决掉叶雨璟。
哪怕解决不掉也没有什么关系,这两个人在冷玉珏这里都不够得到信任,所以,对于冷玉珏来说,无论这两个人究竟谁得到了最后的胜利,自己都只是除掉了一个自己不信任的存在而已。
“那,主子希望谁赢谁输?”洛然叹了口气,就是因为明白冷玉珏的意思,洛然才觉得冷玉珏这件事算计的可怕。他摇了摇头,还是想知道自家主子究竟是向着谁的。
“我?”冷玉珏像是没有想到洛然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一般,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两败俱伤。”
短短四个字,就说明了冷玉珏的立场,既然两个都不能相信,不如两败俱伤,最好是这一次的警告能让两个人都完全的向着自己,那就再好不过了。
冷玉珏的这句话已经充分清楚明了了,洛然自然也明白了其中的深意。他叹了口气,只能祈祷两个女人自求多福了。
“怎么?你被怀疑了?”一个只有叶雨璟一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响起。
传音入密!
叶雨璟眉头微微挑动了一下,就恢复了平静,她不敢保证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冷玉珏既然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就难保他不会派人在暗地里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叶雨璟轻轻的闭了闭眼睛,又以丝毫不被察觉的姿态,轻轻点了一下头,只有一下,没有再多。
“周围没有人,我已经看过了。”还是那个声音,有些远的感觉,根本分不清在什么地方。
叶雨璟大概是很信任这个声音的主人,一瞬间就松了一口气,虽然有些不能明白这个时候冷玉珏为什么没有找人在自己身边看着自己,但既然没有,那就没有必要再管那么多。
“你怎么会被发现的?”来人的声音还是很缓慢,不急不慌的,就像周围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一样。
“冷玉珏本来就是个容易起疑心的人,被他发现很奇怪么?”叶雨璟的声音还是柔和的,甚至连表情都是柔和的,但语气中却显露出了少有的不耐烦。
“你也别恼,这是主子没有怪罪下来,不然可不是你一个人倒霉。”听来人的语气,倒像是主子是个不好得罪的人物,甚至是个不讲情面的角色。
“你说,我这个时候要是到落羽苑,银面落羽会不会收我?”如果这个时候冷玉珏听到这句话,就会从这句话的语气和用词清晰的发现,叶雨璟竟然不是落羽苑的人,或者说,不完全是落羽苑的人。
“银面落羽那家伙比冷玉珏可多几个心眼,虽然讲究疑人不用,但你不就是他不用的人么?”男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甚至带了些许嘲讽的意味在里面。
“什么叫做银面落羽不用的人?”叶雨璟皱了皱眉,显然对这种措辞很不满意,“你的意思是,银面落羽把我安排到裳云阁开始,就代表了他不信任我?”
“我没这个意思,是主子说的。”男子丝毫没有顾虑叶雨璟的感受,他只是随意的重复着主子的话,“主子先前就说了,你当时进入落羽苑的过程就已经让银面落羽起疑了,所以才会在你加入之后没多久就把你安排到了裳云阁。”
“不可能,这些年,我可是照着主子的意思,一字不落的传达着裳云阁的消息给落羽苑。”叶雨璟眯了眯眼睛。
“你以为主子不知道你那些个小心思?”男子的声音还是轻轻的,但又着实带了几分不屑,“还不是因为银面落羽救了你娘的命?”
叶雨璟听到这句话只是咬了咬下唇没有讲话,她的双手紧紧的握着,手掌甚至微微渗出血来。
“好了好了,不聊这个,主子让我带话给你。”知道这个时候男子才算是真的表明了他的来意。
“恩。”叶雨璟微微点点头,虽然不知道男子这个时候究竟躲在哪里,但必定是在能看到自己的地方。
“主子说了,这次去忘情山庄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失败。”男子顿了顿,轻轻笑了笑才继续开口,“你爱去落羽苑就去落羽苑,爱呆在裳云阁就呆在裳云阁。”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决策,但听到男子接下来的话时,才知道根本不是,“如果,你还有命的话。”
叶雨璟死死的咬着自己的下唇,双手紧紧的握着,此刻的她有些不甘心,有些无奈,还有些不知所措。她试着扫视了一圈周围,果然还是没有办法发现刚刚传音入密的男子在什么地方,她又试图轻唤了几声,也已经没有了回音。看来,对方说完安排之后,就已经离开了。
“该死。”叶雨璟对着空气猛挥一拳,却又被那种无力感深深的无奈到了。
她一直都知道,主子派自己去落羽苑是潜伏。只是她没有想到银面落羽会那么快就派自己到裳云阁来,给自己理由几乎和主子的一样,为了潜伏到有用的信息。
其实有用的信息这个说法是很大范围的,怎么说都不为过,所以知道今日,她还是在裳云阁。
叶雨璟知道,即使冷玉珏怀疑了自己的身份,也顶多是怀疑自己是落羽苑的人,更深的那一层,是很难再被推断的。但,即使是这样,计划还是会被打乱。
叶雨璟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她知道,这次去忘情山庄,若是再不能拿到裳云阁的秘密,或者说是冷玉珏的秘密,主子大概就真的会放弃自己了。
如果单单是被放弃,叶雨璟大概还要拍手称好,毕竟在主子手下做事,根本没得安生,但偏偏不是,主子的放弃,大概就是没命见到明日的朝阳了吧。
叶雨璟叹了口气,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她必须赶紧考虑好之后的行动。
“主子,其实我一直有一件事不太明白。”洛然看着冷玉珏,不知道该不该问。
“恩?”冷玉珏挑了挑眉,示意洛然开口。
“叶姑娘如果是落羽苑的人,那她来裳云阁就一定有个使命。”洛然皱了皱眉,这是肯定的,不可能就是派个人来逛一圈吧。“那,主子以为,叶姑娘是来做什么的?”
“做什么?”冷玉珏有些疑惑,便又看了眼洛然,示意对方讲的再清楚一点。
“落羽苑和我们并没有太大的关联。”洛然想了想还是这么说出了口,“即使按照现在的推断,银面落羽就是君墨浅,而且需要帮助太子继位,但单凭叶姑娘在裳云阁的作为,怕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冷玉珏微微眯了眯眼睛,再次仔细的想了想洛然的话。
洛然说的的确没错,叶雨璟既然是派来裳云阁的,就一定带了某种使命才对。可使帮助太子继位?这种使命即使潜伏在裳云阁大概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就如洛然说的,叶雨璟在裳云阁管的从来不是计谋这一块。
洛然的话让冷玉珏有些犹豫,但对叶雨璟的怀疑倒是还在继续。“你认为呢?”
“洛然不知。”洛然先是一愣,继而摇了摇头。的确,就是因为一直也想不到这层理由,所以洛然一直也不能肯定叶雨璟究竟是不是落羽苑的人。
但,既然冷玉珏觉得是,那么洛然自然就按照是的方法来做事。
“你也不知啊。”冷玉珏只是感叹了一句便没了下文。沉默了好一会儿,冷玉珏才又看向了洛然,缓缓的开口。“看来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是。”洛然知道冷玉珏的意思,就是虽然很可疑,但也只是动机上的可疑而已。就根本上来说,不信任还是不信任。
“大概这次出行就能弄清楚了。”冷玉珏勾起了一抹笑容,自信的感觉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让人不禁的觉得这件事一定是可行的。
“是。”洛然听到冷玉珏这句话就知道,这次旅途不会太平静了。
冬日的风从来都是迅猛的,一瞬间而来,又一瞬间而去,吹乱枝桠上的叶,吹乱地上的花,吹乱一池的池水,让整个冬日都显得寂寥而又苍茫。
日光渐渐的就黯淡下去,不远处院落的石桌边,冷玉沐和醉逍遥还在对酒作诗,好不自在。像是没有感受到冬日的气息一般,像是没有被风吹到一般,他们仍是那样笑闹着。
冷玉珏看了眼池水,又抬头看了眼天空的太阳,最终还是向院落迈步而去,不管最后的结果是怎样的。但,至少此刻,他需要冷玉沐和醉逍遥的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