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和八年,东夏行宫,五子墨九历劫已过,返功回城,加株冠,封九诛镇国亲王。
其侧室妃妾前南离之女琅琅,天赋柔顺,慈惠贞淑,撤其镇国女将封号,加封九诛亲王正室,封号镇国王妃。
我没有再回悦仙宫,墨九的行宫自皇城以北仍未建成,所以东夏王特许我二人在宫中为我新起一所素玉殿,素玉殿是殷墨九起的名字,他说素玉这两个字真好,如同我的名字一般。
他夜夜宿在我的素玉殿中,白日在朝中三省官员中苦心拉拢人脉,夜晚便将所有不开心的事统统向我倾诉。
他终究达成了他这么多年想要的,同殷日渊平起平坐了。
我知道他心有不甘,才苦心熬到了今天的位子。
一夜之间,传言殷日渊被东夏王盛怒之下幽禁在焚火台中,细细叫人打探,才知道他酒后失言顶撞了东夏王,我才知道,原来殷日渊,也不是王后的儿子。
这也是宜妃娘娘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保密才肯告诉我的,原来如今的九诛王爷殷日渊的母亲竟是一来路不明的宫外女子,东夏王年轻时,狩猎于群山之间,见一女子身披轻纱皎月起舞,心向往之,故有一夜春宵,只是那时候的东夏王还是个太子,所以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为夺帝位才不的不娶如今贵族之女也是当今的王后,只是王后其父曾是当朝一品辅政,逼迫之下让东夏王杀了自己心中所爱的女子,只留下襁褓中的殷日渊。
宜妃娘娘本事东夏王身边的小宫女,一路看尽了这沧桑。
东夏王登位之后,第一件事便是除了那个要挟他的辅政大臣,可是那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女人,却再也回不来了,所以这么多年,纵是殷日渊恶事做尽他也总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他心中念着其母的愧疚,迟迟不愿责怪。
原来如今看似威严老练的东夏王,竟也是个痴情种子。
正听宜妃娘娘说的起劲儿,她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得把小寒星交给了乳娘带下去,我伸出手同寒星再见,这小丫头一脸不甘愿的下去了。
宜妃娘娘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头上的步摇伶仃作响,“我看你定是个有福之人,之后必能在这深宫站稳脚步。”
我诧异,开什么玩笑,折腾了这么多次好几次差点没命了,这样也算有福之人?
宜妃继而叹息道:“不像那阮姑娘,命薄……”
宜妃说这话的时候,心中若有所思的模样,我倒是在他这几句话里听出了几分言外之意,故作镇定的饮了香案之中的一杯清茶。
宜妃娘娘轻声在我身侧道:“你当真以为阮瑟的第一个孩子是宫中女子陷害的?”
“难道,难道还有别的原因吗?”听到了这样的话茬,我着急的接了上去,恨不得立马就从宜妃口中听出个所以然来。
“如今阮家势力已灭,告诉你也无妨。”宜妃沉思良久,叹息道:“那时阮瑟流产所有人都将毛头指向了你,却远远想不到别的。”
想起那时自己还真是为了这件事受了好几番的委屈。
宜妃继而说道:“其父阮逸辅与朝中上下私交甚好,辅国宰相手中又有兵权,即便没有谋反之心难保日后不被人蛊惑。”
“陛下怎能容许阮家女子所生的孩子来到人世?”
宜妃一边说一边轻叹,这宫中的尔虞我诈,她早已看的尽了,所以一直什么都不说。
原来这一切,早就是东夏王的旨意,转念一想也不对,阮瑟的第二个孩子衍儿不是也平安出生了么。“为何衍儿却没事?”
宜妃穿过薄纱屏障,侧身到香案后的坐台上,故作神秘的饮下一杯酒,嘴角闪过一丝邪魅。
“所以,她必须要在大火之中看出五殿下对你的感情,绝望而死。”
一切的一切,在我了然于心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想的真的太简单,怪不得那日本是一片美好祥和,却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就起了大火,怪不得自始至终殷墨九都没有注意过阮瑟母子,可是这一切的一切,真的因为阮瑟的父亲是权倾半个天下的阮逸辅么。
想到这,自己才恍然大悟,却又突然心如冰凉。
我抬起头,质疑的问宜妃:“那么从始至终,殷墨九都知道,对么?”
察觉到此时涉及到墨九,宜妃娘娘赶忙撇清了关系,她说过多的,她便也不知道了。
会是殷墨九么,这一切的一切殷墨九真的知情么,我不敢去问宜妃,至少不问,我心里还存有一丝疑惑,我怕我问出了真相,便在不敢去相信他了。
那么好看的男子,给我那么多温暖的男子,当真是这般薄情蛇蝎么。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唤来雏瑾,告别了宜妃便回到素玉殿了。
我拍人将那殷日渊宫中贴身侍奉的小太监带来了所有他用过的器皿,再找来宫中资历颇深的老太医,听闻这老太医并非是太医院的学士,而是自宫外而来的奇人,整个皇宫只他一人无所不知,却又来自宫外。
我拿起诸多器皿中那日殷日渊用来喝酒的纹龙杯,走到那老太医面前毕恭毕敬:“我知道大人是正义之人,本宫恳请大人好好看看,这杯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其实我本可以不去管这些的,虽然殷日渊救过我,可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也终究是因他而死,可是越是好奇,就越有一股强大力量推动着我前行。
那老太医接过端详了几番,又在鼻尖嗅了嗅,随意目光沉思,唤其徒弟取来一碗汤药,洒于杯中,顿时沸腾的白色泡沫浮于杯面上。
那老太医面色镇定,眼中却闪过一丝惊诧,捋了捋银白的胡子,俯身将杯子呈于我道:“这辈子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加了一味药。”
“还请大人明说。”我心中想着,既然此时我看出了端倪,我就一定要管到底。
“竹叶灰,此药本无毒,可是唯独与这御用的纹龙杯不相溶,长期饮了此杯中的酒,轻则心智迷乱胡言乱语,重则癫疯狂乱本性丧失。”
原来竟是有人故意在殷日渊的杯子里做了手脚,
可是这纹龙杯本就是御用之物,太子尚未册封,这龙案本就是东夏王才可以有的,为何在殷日渊的宫中还偏偏被人撞见了他用这纹龙杯,即便是他野心再大,也不至于在人前显漏了这杀头的罪名。
无论怎样,还是先同他见上一面。
殷墨九愤怒的冲进来的时候,喝令所有人退下,否则统统杀头,一脸不知名的怒火,直朝大殿之内的锦帘香案之处大步走来。
我又看到他穿蓝玉铠甲了,一双杏眼如女子般美丽夺目,他硬抢过我手中的纹龙杯,狠狠的摔在地上,“不要管他的事!“
殷墨九冲着我,脸上尽是愤怒,吓退了跪在一侧的宫女,我轻唤了句退下吧,她们便都缩着脑袋弯着腰退了下去。
“殷墨九,你这是做什么?”
我甩开他的手,他却更生气了:“你在追查殷日渊的事是不是,你是不是没脑子,他把我们在宫外害的还不够么!”
他整个人整整比我高了一头还要多,这么庞大的身躯穿的那么坚硬还对我大呼小叫。
“墨九,我只是觉得事有蹊跷……”
“蹊不蹊跷与你何干,”还没等我说完,这厮便如吃了火药一般打断了我,“你到底是我殷墨九的妃子,还是我大哥的女人!”
“你胡说八道”我猛地推了他一下,他没有动,反而我自己杯弹了回来。
他双手紧紧按着我的肩膀,强大的力道让我感觉生疼,我很少见殷墨九会这样焦急生气,“喂,你弄疼我了!”
我朝他吼,他却声声打断我:“你是傻还是没脑子,若再管这些跟你无关的事,信不信我把你关在这素玉殿里!”
“我……”
殷墨九猛地甩开我,气冲冲的向门外走去。
我只是觉得很委屈。
“我就是没脑子!对啊,我就是没脑子,殷墨九!”
我撕声大喊,朝着他的背影,他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因为情绪的激动我语调里略带哭腔的说:“我若是有脑子,也不会一次次的被你利用被你骗,我那么相信你……”
我蹲在了地上,薄纱缓缓坠落在地,开出了一片花海。
“你说什么?”他转过头,语调中少了些盛怒,看我哭了,反而有些迟疑后悔的模样。
“没什么……我不再管这些事了,你不要生气……”
我睁睁望着他的目光,却也好像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为什么阮瑟的第一个孩子死后,他那么快就加封了八诛王爷,明白了这次阮瑟明明是因他而死,惨遭流放受尽苦楚再回宫竟然不出几日便被加封了九诛王爷。
原来所有的一切,他都知道。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这么想,那场大火是因他而起,而阮瑟的第一个孩子,是他亲手……
我不敢在往下想了,我宁愿相信我的墨九是全天下最能给我安全感的人,那个向来倔强,可看到我有一丝流泪便会为我心软的人。
我宁愿相信,一切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