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的数字停止跳动后,“叮——”地一声,银色的金属门往右收起。捧着花束的鳯唯孟大步跨出电梯,走向不远处的长廊。晴兰的腿没够人家长,她也就只能走快几步赶紧跟上他去。这一层楼有些冷清,那长廊看起来尤为空荡,在台前也就仅有两个护士在值班。
很久没进过医院,在踏进医院的那一刻晴兰就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经过值班台,晴兰耳尖地听到几句细微的窃窃私语,她前面捧着花束的帅哥成了护士们的谈资了。晴兰无表情地加快了脚步,与鳯唯孟一同走进长廊,离开护士们的视线。
走了一会儿,鳯唯孟的视线定在一病房的门牌上,他随即停下脚步,抬起手轻敲着房门。门内的回应跟房门的打开基本上是同时的,晴兰抢先鳯唯孟一步推门走进了房间,轻轻地唤道:“外婆。”
“是你们啊。”床上老人低头从老花眼镜上方瞥一眼来人,将手中翻开的书本放到床头柜上,顺手拿下了眼镜。晴兰快步走到床边,担忧地看一眼老人家打上石膏的脚,问:“还痛吗?”
“没事,是你外公大惊小怪。”老人家拉着晴兰的手安抚地拍两下,抿唇拉出安抚的微笑。晴兰的担忧未有减轻,看着看着,她又觉得外婆的脸好像比之前更瘦了一点。
老人家抬头瞧见捧着花束的鳯唯孟,似乎眼前一亮,说:“很漂亮的康乃馨。”老人的眼睛中外露着一丝欣喜。
鳯唯孟看了一眼床头柜上摆放着的精致花艺,浅笑着叹道:“唉,可惜似乎没有它的位置了。”外婆接过他的花束,淡笑着说:“柜里还有一个花瓶。”
“那我去处理一下。”鳯唯孟笑着接过花束,准备到房间的附属洗手间处理它。他离开了,晴兰也没怎么留意,她细看着床头上流派特色明显的花艺,问:“是外婆的作品吗?”她试图说一些让外婆高兴的话题。
“不,是知佳的,”老人家平淡地说着,“小兰习花道多年,还认不出外婆作品的风格吗?”晴兰羞愧地低头,更为自己自掘坟墓而默然。
“小兰要多点跟知佳学习,”老人家语重心长地说道,“都是要订婚的人了,稳重些才好。”
“订婚?”晴兰吓了一跳,目瞪口呆的。老人家皱眉看着她,说:“看你这跳脱的模样,如何做大家族的媳妇?”
晴兰缓缓合上嘴巴,眼睛还是瞪得大大的,问:“为什么我不知道订婚这件事?”
“景吾还不知道吧。前天迹部家的老爷子跟你外公见过面,提过一下订婚的事情。不是很正式,大概在试探凤家的态度。”老人家似乎没有当晴兰是小孩子,很严肃地把事情摊出来跟她说,“昨天打电话跟你妈妈谈过,她说是考虑一下才回复迹部家。”
“是这样的啊……”晴兰绷着的脸容放松了。她小心地观察着外婆的神色,也试探着问道:“现在订婚是不是太早了?”
“什么订婚?”走进来的鳯唯孟只听到晴兰这有点惊吓的话,他将花瓶放在病房角落的小茶几上,微笑着走过来问,“晴晴想跟迹部订婚?”墨绿的双眸定定地看着晴兰。
“不是……”晴兰抬头看他一眼,对着外婆说,“我没想到这么远。”小脸上没什么表情,更不可能有着为订婚而染上的喜色。
老人家看着晴兰的脸叹了气,说:“听说,景吾这孩子一旦认定目标就努力去达成的。他爷爷才提出订婚一事。我也想小兰将来留下来……”老人家似是想起了远嫁外国的女儿,语气也带着淡淡的惆怅。
大家都沉默了一阵,鳯唯孟摸摸晴兰的头,说:“如果确定将来一定在一起,订不订婚都一样。我不想晴晴提早面对成人的压力。”
“小唯长大了,懂得保护妹妹,”老人家抬头看着鳯唯孟微微露出了笑意,似是很为他少见的郑重态度感慨,说,“小时候还经常欺负小兰呢。”
“外婆……”鳯唯孟无奈地唤道。
“迹部家的孩子和小唯一样,早早就要面对成人的责任。要是小兰想和他在一起,总要是有分担责任的时候。”老人家看着晴兰的目光已成审视之意。
“明白了,我会认真考虑这件事。”晴兰点头承诺,又说,“别光想着我的事情。外婆,您的伤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事,”老人家轻描淡写地说着自己的伤情,“医生说……”兄妹俩认真地了解过外婆的伤后,为老人家健康担忧的心勉强被安抚下来。聊了一阵子,他们的外公又来了,祖孙们又聊了一阵,兄妹二人才离去病房。
在长廊里没这么冷清了,偶尔有一两个探病的陌生人路过,还有穿着白长袍的医生和护士一同进出着病房。在等电梯的时候,鳯唯孟看着身旁的晴兰无声一叹,伸手摸摸她的头,说:“别想太多。”
“嗯。”晴兰虚应一声,貌似是安慰无效。鳯唯孟瞥她一眼,大手按着她的头笑着说,“以后不欺负你了。”这一次,晴兰抬头看着他了,眼眸里映着鳯唯孟俊朗的笑脸,暖暖的笑容驱散了医院冰冷的气氛。
“眼角有皱纹……”晴兰目无表情地说道。“叮——”电梯的金属门打开。晴兰转头走了进去。僵住的鳯唯孟马上恢复了自然的微笑,他跟着走进电梯,解释说:“只有真心的笑容才会牵动眼周轮匝肌。”
“又哪个心理学家说的?”
“不,法国解剖学家杜彻尼说的。”很有医院气氛的回答。
两人之间又沉默起来了。他的关心,晴兰又怎么会体会不到?这个二哥总在欺负她的时候欺负得狠,爱护她的时候又会护得滴水不漏。只是他又能停留多久?她在心里有些失落地想着,有些事情只有她自己才能解决。
晴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如无表情的人偶那般沉默着。鳯唯孟墨绿的双眼一直在注视着她,看着她无意识似的跟在他身边,出了电梯去到停车场。在他打开车门后,她又默默地钻进车上,挂着那张pokerface发呆。
鳯唯孟心情跟着也不好了。坐上驾驶座后,他伸手扭过后视镜,看着后视镜让嘴角扯出笑的弧度。果然没有皱纹。他摸摸下巴,将后视镜调整回去。
“呵……没有皱纹哦。”轻笑的语句飘了出来。鳯唯孟侧头看着身旁偷笑着的晴兰,不由得朝她露出了笑容,说:“不是真心的啊。”他再抬手摸摸她的头,然后收手将车驾驶出去。晴兰的笑容淡了,但是没有消失。她看着鳯唯孟,微笑着说道:“二哥经常在外旅游拍照,皮肤会被阳光晒得提早冒皱纹哦。”
“放心,你二哥的魅力不会衰退的!”鳯唯孟笑着说道,带笑的双眸瞅了她一眼,“晚些才回东京,二哥带你去一个地方。”小车缓缓驶出医院的停车场,奔驰在灰青色的车道上,渐行渐远。
“去哪里?这么神秘?”晴兰看着车窗外陌生的景色,嘴角弯弯的。
“一个晴晴一定会喜欢的地方。”正在开车的鳯唯孟勾唇一笑,继续保持目的地的神秘感。
“えっ?那我岂不是很庆幸没有乘直升飞机过来?”
这天的阳光有些猛烈,能被阳光照耀着的部分几乎都泛着一层浅黄,铺在宽阔路面上的光线勾勒出建筑物清晰的影子。小车移动的影子不断地融入了一个倒影,又离开一个倒影,沿着道路或是前行,或是转弯。在进入几个交叉路口后,道路有些窄了,路上铺着的影子也变小了。道路两旁的都是平房,而后小车又一个拐弯,驶上了较宽的马路,不久后小车又进入了热闹的街区。
窗外的景色变化,晴兰的表情也变得惊讶了。不管去他们是去哪里,晴兰只为鳯唯孟能记下这么复杂的路而惊奇。真不愧为记忆力强,又经常外出旅游的人。晴兰想,若他稍微分些记忆力给她,她做地理图题就轻松多了。
“到了。”鳯唯孟如是跟晴兰说,两眼四处张望着找了个车位停下。晴兰也在张望着四周,想找找那个所谓“晴晴一定会喜欢的地方”。马路两旁基本上都是中小型商铺,她怎么看也不觉得这里有她的“偏好”存在。
鳯唯孟微笑着给她打开车门,说:“下午茶时间。”晴兰看着他眨一下眼睛,皱了一下眉头,扬眉问:“请吃饭就是惊喜?”鳯唯孟笑着拍一下她的头,说:“跟我来就知道。”
晴兰跟着二哥走向了一家餐厅,在走进餐厅前她还看一眼那招牌,这里是名为“部落”的民族风西餐厅。这里以黄橙色为基调装饰着,暗橙色的墙面上还挂着木雕面具,吊灯上都挂着彩色石链的装饰。餐厅内的沙发是土黄色的,沙发靠背上都披着一张艳丽的薄毛毯,图案不一,色系相近。整一装饰风格就是混合民族风格,还有融合了大量现代元素。
但最值得晴兰注意的不是装饰,晴兰几乎是第一眼就注意到墙上的一个黑色的飞镖盘,它挂着餐厅吧台一旁的墙上,墙前还空出了一大片的地方。想当然这两个飞镖盘就不是纯粹的装饰了。
“怎么样?要试试吗?”鳯唯孟笑着递给她一支金色的飞镖,晴兰才发现自己在墙前停下了脚步。晴兰没拿起飞镖,而有些苦恼地看着他,问:“能用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