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时间荏苒而过,刘病已日日受教于澓中翁,虽说平日贪玩胡闹,但对于学业却并不是这样的,他终究没负张贺希望,是一个学业勤奋又好学的好孩子!澓中翁对他很是满意。而一天的学业过后,便和张彭祖四处游玩,当然啦有时他们也会偷偷约着许平君一起嬉闹,也不知许平君怎么想的,居然视礼仪规矩于无物,与他们在一起,该笑便笑,该怒便怒。而张贺也格外宽容,这才一年多的时间,便给许广汉回家几回,许广汉得到了回家的机会,面上多了许多笑容,身上也弥漫着或浓或淡的香味——毕竟是阉臣嘛总是要涂点香遮遮怪味,而那些香包,便一定是出至他夫人的手中的了。如今,中秋将至,一向被人忽视的刘病已也不知怎的,长公主设宴时被一起邀了去。而张贺与许广汉也是惊讶,张贺与许广汉商量了一下,便让许广汉陪同刘病已一起,虽然照理说许广汉是万万不能去的,但张贺作为掖庭令,也算是官吏一种,坐的位置自是与刘病已不同。而刘病已总是要人陪同的,这个艰苦的任务就落到了许广汉的身上。
“皇孙刘病已到。”哦对,刘病已现在已经不是曾皇孙了,武帝崩而昭帝立,刘弗陵作于武帝幼子,刘病已便纵身一跃变成了皇孙。但是对于这个皇孙,也不只不过比昭帝小那么两三年罢了。与文武百官来说,这个前朝太子的孙儿可从来都没有见过,于是一个两个的,伸长了脖子看这是何方猴子,啊呸是何方神圣。与刘病已来说,可能是因为基因的问题,他与大他三两岁的皇爷爷长的七分像。“嘶——”倒吸气此起彼伏的,宴上众人都通过自己的方式表达着惊讶。金建金赏两兄弟也是醉了,毫不忌讳的打量着两人,直到刘弗陵皱着眉头表示他非常不开心了才停止了这无礼动作。
刘病已十分低调的带着许广汉来到自己的坐席上,忽的看到了张彭祖在自个父亲张安世的后面,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和他做着手势,刘病已暗自笑着却按着张贺的吩咐,把自个皇孙的架子端了个十成十。小会儿,见空座已剩寥寥无几,刘弗陵正打算站起来发表几句,却未料仅落于刘弗陵和皇后的长公主端庄的站了起来,对殿下众人盈盈福身“中秋佳节,本宫借帝之名,举办国宴,望君臣同庆,举天同乐。”一霎时,刘弗陵俊脸上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手指紧握扶手,白皙的皮肤上明显见到了青筋的爆出。他深吸了一口气,同样笑盈盈的站起来,举起酒杯朗笑道,“皇姊说的是,朕敬你们一杯。”言罢一干而尽,座下的各位亦都是人精,见皇上都站起来了,马上也跟着起身举杯齐言,“臣[妾]亦敬皇上一杯酒,愿皇上万岁万万岁。”而刘病已也不免俗,混在了人群里一起给皇上皇后敬酒,刘弗陵也不推脱,直到把自个的脸染了红,旁边的金氏兄弟用刘弗陵醉酒的借口,才减少了众人给皇上皇后敬酒的热情。刘病已虽说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孙,但按了祖制来说,皇孙也可能继承皇位的,特别是在这子嗣不多的时候。皇孙犹显金贵,于是敬刘病已酒的人数量也不少,而说那刘病已,常常跑出去四处游玩,也会触碰到酒这玩意不少次,这下倒是面不红心不跳的。
宴会进行到了一小半,刘弗陵见长公主常常望向门口方向,暗自发笑,似是不经意的问了句,“皇姊这是怎的,天天望向那殿门方向作甚?”长公主一惊,忙执帕掩下心中惊慌,笑道“没事,只是见霍大人不在,本宫略微忧心罢。”刘弗陵冷冷的看到长公主的小动作,轻笑出声“皇姊,何必呢?”长公主闻言一怔,却见刘弗陵静静地看着她,眼里慢慢的用上了一种叫失望的情绪,而旁边的百官们警觉的发现到了气氛的不对头,均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声也不敢吭。
在寂静连掉针可闻的大殿,突然“啪啪啪”三声清脆的击掌声响起,忽然一队士兵闯了进来,包围了长公主与燕王,此时在角落里呆着的燕王也不再缩着自己的存在感,起身冷笑连连,“本王的好皇弟,你又是怎么发现的?”“王兄,你真是让朕失望,就是连病已在监狱里的望气者与父皇所说的天气,也是你指使的吧?”刘病已冷不丁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惊了一跳。但这种心恸未持续多久,因为他看到了传说中权倾四野的权臣霍光信步闲庭的走进了大殿,似很恭敬的给皇上皇后请了一安,当然如今皇后已经吓得不行了,因为又有一队士兵围住了她的祖父上官桀等人,长公主突然桀桀的笑了起来,指着燕王和其他被围着的大臣们,声音沙哑而决裂的喊着,“刘弗陵,你看看你,虽然成为了皇上,但众叛亲离,身边全是佞臣,你当皇上有意思么哈哈哈哈。”燕王闻言淡淡举起酒杯浅酌一口,尔后酒杯碎裂声清脆入耳,面上表情疯狂而又决绝,“凭什么?父皇连你一个八岁幼儿都封了帝位,本王却不可以?简直是不公平,不公平!”大臣们听到了这句话,全都面色苍白,毕竟自己听到了皇家秘事,万一皇上不高兴了按个什劳子罪名,这一辈子前途都毁了,但总是有一些被围大臣的女眷不要命的嚎啕大哭,整个大殿再没有喜气。
“好了,都压下去,宴会就这样散了罢。”刘弗陵坐于主位,金氏兄弟很贴心的给他揉捏着太阳穴,他挥了挥袖示意众人离去。
“禀皇上,长公主与燕王自刎牢中。”“嗯。”昭帝摆了摆手,不耐烦的打发了身边的侍女宫人。拿出了很久之前长公主给他的兔毫紫檀笔,笔保存的很新,一看便知主人对它是小心翼翼的。笔尖放进墨水里一蘸,书写在名贵的帛书上,一折带刚,回折带柔,写出了这世界上只有他才能写的字,“弗”。含着泪抬起头喃喃自语,“皇姊,弗陵这字写的怎么样?”无人回应。泪滴落帛书,染开了墨迹。空无一人的大殿里,刘弗陵忽然像是听到了长公主与他的最后一句话,“众叛亲离,众叛亲离……”
我不过只是当了他们爱当的帝王……为何就变成了众叛亲离……
印象中,长公主在宫里陪了他八年,从一个稚嫩的少女变成如今风韵若存的妇人,他无论做了什么,她都站在他的身后,点头浅笑着赞赏着他,他们也有很美好的存在,这也是他一次次默许她做一些不好的事的资本。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眼里的他不是纯真的弟弟了,而是高坐高榻面容端然的帝王,她也渐渐的爬上了一些皱纹,爬上了心事。她不再是那个单条筋维护弟弟的姐姐,而是一国的长公主。他也不是那个她眼里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非常幼稚的弟弟,而是位高权重颇有城府的帝王。
翌日皇城上,宦官举着圣旨昭告天下。“奉皇上旨意,上官桀等人意图谋反,当诛九族。燕王,长公主府邸上男子充军,女子买入柳巷。上官皇后年幼,与此事无关,无罪。”
“罪臣领罪,叩谢圣上。”
晚上,刘弗陵仍是没睡着觉,他做了个梦,很长。他提笔挥就一个弗,昂头笑望着长公主,“皇姊,弗陵的字写的有进步吗?”长公主勾唇笑了笑,揉揉他的头,含笑道“自是好看的,怎会不好看呢?”“谢皇姊夸奖。”他笑的很甜,但不久画境就变了,是大殿上的情景,“刘弗陵,你看看你,虽然成了皇上,但众叛亲离!”眼泪一滴一滴掉落在瓷枕上,“可是,你们要的是我的皇位啊……”
“皇上,那周阳氏是长公主送入宫的,您看?”金氏兄弟围观了一整个过程,突然想到了一个女子,便小心翼翼的和刘弗陵提起这事。
“也算是皇姊给我的留念吧,留着。”第二天,周阳氏宠冠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