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广阔的冰原似乎没有边界。似乎除了冰雪和狂风,再也没有别的生命。这里的风从不知道疲惫,裹挟着雪花与冰粒,时时刻刻都在宣泄它无穷无尽的精力。
冰原上到处都是无边无际的白色,天空也是奇异的白。只有他,裹着深蓝色的巫师袍,在这无边的白里做着突兀的点缀。他一脚一脚踩在冰原上,留下深深的脚印,转眼又被风雪覆盖。他慢慢地走着,艰难地前行。
七天了,离开那里已经七天了。他在这冰原里跋涉已经七天了。四天前他就没有了食物,现在的他饿极了。他相信如果佩内洛给自己做一只牛,自己都能吃下。她做的东西总是那么好吃,自己总也吃不腻。也不知道她在食物上面施了什么魔法。即便是自己踏足了传奇境界之后,也没能看出来。不不不,怎么又想起她来了?忘了吧,忘了吧,我的前半生,忘了那十五年,我已经欠下了太多。还不起了,也没有时间去还了。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吧。这副身体已经没有多少生命力了,传奇巫师也无法阻挡死神的脚步啊。哪怕自己是史上最年轻的传奇巫师。
只是对不起她们俩了,这两个非要跟着自己傻老太婆。
想到这里,他再也没有了力气。他颓然地仰天倒下,露出了苍老的脸和满头的白发,他的鼻孔里喷出稀薄的白雾,他很累了,想要睡去,一睡不醒。这样那些可爱的女孩的债就再也不用还了吧。
“罗伊娜,米纳瓦,我就要死了。你们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他艰难地张开嘴对着空气说。
两团半透明的烟雾从他的巫师袍下缓缓地钻出,慢慢变作人形,那是两个美丽的女人。虽然灵魂状态下的她们,全身苍白,没有其他的颜色,但是可以看到她们的五官,很精致,就像是经过上天仔细雕刻的一样,那种美丽就像是最好的珍珠被放在了天鹅绒上,让人不敢逼视。
她们在他的左右坐下,为他紧了紧巫师袍,想要为他增加一点温暖。她们紧紧拽着他的手臂,以免被狂风吹走已经是幽灵的自己。其中年纪略大了一些的那个,冷冷地开口:“死就死吧,多活了这几年也够了。”
年纪轻的那个也点点头,“认识你三年多了,就像是看见了我弟弟一点点长大。你就是我的亲弟弟。我们一起长眠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说完,她还看了白茫茫的冰原,一脸很欣赏的模样,“这里景色还不错。做我的墓地正合适。”
“哈哈……咳咳……哈哈……咳……”他艰难地笑着,被风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却还在笑。
“好了,别笑了。”年纪大的女人说,声音虽然还是冷冷的,可满满的都是关怀。
“罗伊娜,有一句话我一直想和你说。但是怕你生气,现在我都快死了。你能不能让我说出来?”他满眼笑意地看着年长的女人,狂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却阻挡不住他眼底的笑。
罗伊娜伸手想为他抚平乱发,却忘记了自己作为幽灵是没有实体的,不得不只能看着风将他的头发吹得更乱。“说吧。我不生气。”
“你冷着脸的时候最好看。可我还是喜欢你笑的样子。”他说完又笑了。
罗伊娜俏脸一红,想要瞪他,但一想到他时日无多了,冷冷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些哀伤,“都要死了,你还那么爱开玩笑。”
“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为那个女人毁掉自己。你就那么爱她?”旁边的米纳瓦突然开口。
“她本来就不应该死。她本来会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会有一个只爱她一个的男人,会有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爱巢,也会有他们可爱的孩子。但因为我,这一切都被破坏了。我太贪婪了。我只是在最后关头悬崖勒马,让她回到原本的命运轨迹上去罢了。”他的眼里有些不舍,缓缓地说,像是陷入某些回忆里。
“我们本来就是贪婪的掠夺者。我争夺荣耀,你偷走那些女孩的心,米纳瓦为了成就一根魔杖搜刮了所有的顶级魔法材料。最后却都把自己赔了进去。这就是我们这些人的宿命。”罗伊娜叹了口气。
这一次男人没有答话,他已经睡了过去。
“他已经昏迷了。”米纳瓦看着他苍老的脸轻轻地啜泣。
“就这样死了吗?你答应了我和米纳瓦,要帮我们复活,给我们新的身体的呢。你怎么出尔反尔呢?”罗伊娜看着无尽的风雪,喃喃道。米纳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倒男人的身体上嚎啕大哭。
风雪还在继续,米纳瓦的哭声被掩盖在这无止歇的风雪下,得不到一点张扬的机会。不管他们有多么辉煌的过去、多么痛苦的记忆,没有奇迹的话,他们终将埋葬在这风雪底下,成为极地冰原上一块寒冰,度过千年万年。也许若干年后,有人会把变成冰雕的他发掘出来,也会发现曾经有两个幽灵陪在他的身边,陪着他死去。但又能怎样呢?他们的生命还是会在这里结束。
但是这片大陆需要一个新的传奇,沉寂的死水需要注入新的活力,因循守旧的历史需要一颗璀璨的新星。所以,命运安排了一个女人出现在这里,魔法大陆革新时代的煌煌大幕将由她拉开,一个神秘的男巫师也会因此得以继续他的生命,完成他未尽的事业。
我们的故事就从一架马车出现在罗伊娜的目光中开始。
“别哭了。他有救了。有人来了。是个强大的巫师,比起我全盛时期还要强大。我们先躲起来别给她发现。”
罗伊娜拉着哭泣中的米纳瓦回到了巫师袍之下,藏了起来。奇迹还是会有的,不是吗?
漫天风雪里,一架华丽的魔法马车被一头强壮的独角兽拉着,朝男人躺倒的地方,迅速地疾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