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沉没的军舰
谢老九和蓝皮子跳进江淮河中,顺势而下,被路过的渔船所救,跟着渔船从吴淞口登岸,进入了那上海地界。
搭救谢老九的渔夫是吴淞口边上的一户渔民,那渔夫姓周名仁,年纪只是比谢老九大上个六七岁。谢老九承他的救命恩情,便叫了声周哥。
周仁夫妇有对儿女,女儿十五岁,儿子才十岁。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渔民,平日里靠出海捕鱼为生,却也过得快乐满足和幸福。
谢老九跟随渔民周仁回家,那周仁妻子慈祥和善,十分的令人有些亲近感。周仁让老婆杀几条新鲜的鲫鱼,让女儿打了半角酒回来和谢老九吃。谢老九见周仁毫无心计城府,果然如他名字那般极为仁义,心下戚戚。他说道,“哥哥,今天得你相救,我谢某人才大难不死。还劳烦嫂子辛苦,好酒好菜招待于我。这份情,我记着了,来日定会相报。”
周仁给谢老九倒了杯酒,说道,“人走江湖,哪里没有个困难危及,不碍事,不碍事的。来,兄弟,喝酒,尝尝这鲜美的鲫鱼味道,我特地留了两尾了。”
谢老九和周仁推杯换盏,一时间却也打得火热。周仁的大女儿叫作招弟,长得极为水灵可爱,谢老九问她上学了没有?
周仁说道,“姑娘家的读些什么书,等到今年年底托媒人给她说个媒,及早嫁了便是。”谢老九虽是跑江湖的三教九流,可到底也是读文识字的,早年能够取得那番成就,归根结底还是要感谢幼时的家人逼他读书上学。
谢老九说道,“上学读些书还是对以后多少有些用处的。”
招弟说道,“早年我读过两年的私塾,后来爸爸不让读,说如果我要和弟弟一起读书,学费他供应不起。”
周仁尴尬的笑了笑,谢老九听闻才知如此,再看见眼前饭桌上的那两尾鲜美的鲫鱼和半角好酒,谢老九心下顿时无限感慨。心下不言,招呼着一直在旁边没有上饭桌的招弟和她母亲一起坐下来吃饭。
次日,周仁依旧要出海捕鱼,谢老九随他同行。那周仁的捕鱼技术十分的娴熟,下网,悬吊,看海,判风,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只是周仁每网下去,捕到的往往都是巴掌大小的小鲫鱼,有好几次竟然都是空网。谢老九有些奇怪,那周仁每次下网的地方都是鲫鱼最常出没围聚之处,为何却是空网而归?
周仁下网再一次是空网,他无奈叹气道,“唉,今天比昨天更糟,昨天好歹也还捕到了三四尾大的,今天就只有这些巴掌大的小鲫鱼。”谢老九常年跑江湖,什么奇异鬼怪之事没有遇见过。他不由的想起了十年前,出游南洋时遇到的一件和这极为相似的情况。
南洋靠海吃海的渔民们,已经是连续一个多月没有捕到鱼了,望着那汪洋大海深处的鱼翔遨底,渔民们只能是望鱼心叹。
那日,有一云游的女尼姑路过此地,愁见此情况,便为渔民分忧解难,装模作样的开坛做法,最后也不知到底是使了什么法子,往海里倒了什么古怪的东西,仅是第二天渔民们再出海时,便就捕到了鱼。谢老九看不明白这其中奥妙,不过相信那女尼姑肯定不是什么仙姑道圣,不消说也是个装神弄鬼骗钱骗财的欺世盗名之徒。
谢老九后来向懂这行的朋友讨教,才知如此。原来,那老尼姑提前派人在海里洒下了一种叫‘硫蚂散’的东西,海底的鱼类蜉蝣生物最怕这种东西,所以自然就远远的躲开了去,逃到了海里最深处,渔民无法到达的地方。后来,老尼姑又往海里倒进的是‘吗啡散’,将那‘硫蚂散’中和抵消掉,因此的鱼类蜉蝣生物就再次回到了近海。
但是谢老九不解,如今眼前遇到的这种情况又和十年前的南洋那次有着不同之处。南洋的是鱼类游到渔船无法到达的深海处,现在的却是鱼类就在眼前,都能亲眼看到,只是一网下去,那些个鱼忽然就逃的无影无踪了,像是凭空集体蒸发消失,然后又在其他地方集体出现了。
谢老九说道,“周哥,你且在渔船上给我观海望风,我下得这海里面瞧瞧其中到底有些什么古怪。”周仁大惊,忙说万万不可,“兄弟好意,已经心领,这大海深不可及,千万不能儿戏。”谢老九笑道,“无妨,想那前几日在海上漂流了几天都死不得,今天也不会有事,老哥哥放宽心。”
说完,谢老九便就起身跳海。
谢老九入得海里,憋了一口气,使出了早年朋友教过他的‘鱼息法’,快速的向海底深处游去。
越入海深处,各类的鱼儿便就越多,谢老九心中纳闷,海里原有如此之多的鱼儿,为什么渔民们单就捕不到鱼了?
在海底深处,谢老九看见了一艘沉没的货轮,那货轮极大,约有三十多米之长,二十多米之高,货轮旗帜早已经不见,辨不清楚是哪个国家的货轮,不过在货轮的甲板舱面上依稀可以辨认出一个太阳旗的模样图案。
谢老九不禁心中咯噔了一下,心里嘀咕道:“这太阳旗,莫不成当真是鬼子的!”
谢老九早年走南闯北、见识面丰富,飞机大炮、西洋玩意都多少见过,只是一看,便就知道那个货轮有玄机。
谢老九围着货轮游转了一圈,那沉入海底的货轮年份也不是久远,约莫也就两三年的时光。货轮上的舷窗、浮梯、甲板等等并没有被海水大部分侵蚀腐烂,只是有极少的部分腐烂。
货轮通体庞大,周身爬满了海苔海藻之类的绿色浮游植物,并伴有海螺、贝壳、鱼虾之类的水游生物。
谢老九心中纳闷道:“单就看着货轮周边的成群鱼虾,渔民们也不至于捕不到鱼啊。”
谢老九游进了货轮,正准备落下身子,只觉脚底一滑,身体侧倾,亏得是海底的浮力较大,不至于让他摔个半死,不过也在仓忙之间呛了一口海水。
还未站稳,谢老九只见眼前一闪而过一条绿葱葱的生物。谢老九用心看去,原是条身子附着海藻海草之类绿色植物的八角章鱼。
谢老九缓缓舒了口气,惊觉刚才是虚惊一场。岂料,更加诧异的事情出现在他的眼前,原来刚才八角章鱼栖息的地方竟是座炮台。
“难道这艘货轮,是军舰伪装改制的?”谢老九接连掀开周边的海藻海草,果然和他猜想的是一样,看见了大量的炮座、炮管这类东西。
谢老九不得其解,正准备进一步探查时,身处海面之上的周仁见他许久不出,恐有什么闪失,连连大声疾呼,使其上来。
周仁焦急,谢老九也觉一口气似憋到了尽头,只好暂且作罢打道回府。正转身离去之际,脚底忽然绊住了一个东西,回头看去,从海草里扒出来一块板砖大小的黄金。
谢老九眼前一亮,兴趣使然,正要细探,不料周仁在海面上叫的更急了。谢老九无奈,只好先行回去。
出得海面,周仁颇为紧张,谢老九连声安慰大说没事。
谢老九招呼周仁坐下,周仁问道:“有什么发现没有?”
“奇怪、当真是奇怪!”谢老九连连摇头表示不解。
周仁追问具体原因。
谢老九愣愣的看着平静海面,眼神迷茫,也不知道脑海里在想些什么。
周仁见状,心知原因七八分,想来是谢老九也不知道个中的具体原因。周仁起身拿起船桨,轻摇起渔船,打帆收网回家。
对于再一次捕鱼空手而归的周仁,周仁的老婆无奈的叹了口气。
晚饭时分,周仁去镇上的地主家借了小半口袋的玉米面回来应急。对于已经几天没有开锅的周仁夫妇来说,此刻仅是小小的半口袋玉米面便能救活一大家子,就算是来年要用许多倍的粮食去尝还,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自从那一日从海底深处回来之后,谢老九就闭门不出,茶饭不吃,终日躲在房间不出,也不知道到底在干些什么。
终于,这些靠海吃海的渔村村民们忍受不了这种境况,开始有人陆陆续续放弃了捕鱼,带着家人到内地逃荒去了。
那日,周仁和老婆收拾东西,也准备带着孩子南下逃荒,不能再死守这片没有鱼的大海了。
周仁敲了敲谢老九的门,甫一开门,只见谢老九双眼血红,蓬头垢面,着实把周仁吓了一跳。
谢老九看了一眼院子里的行李,便就明白了,他说:“大哥,你们暂且今晚先不要走,再等等。”
周仁无奈道:“兄弟啊,不是我们想走,是实在过不下去了,这海里不到鱼,我们根本就活不下去了。”
谢老九默言。
周仁又道:“兄弟,你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到底是干什么嘛?你不愿意说,我们也不强求,只是这如今连活路都没有了,就不要在这里干耗着了。哥哥劝你一句,赶快和我们一起走吧。”
谢老九说道:“哥哥和嫂子,信不信得过我?”
周仁点头说道:“当然信得啊!”
谢老九道:“那好,听我一次,今晚暂且留下。”
周嫂问道:“那我们吃什么?孩子们都几天不曾进食了,肚子里装得净是水了。”
“这个交给我。”谢老九说道:“我保证今晚不会让你们挨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