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学二胡的人越来越少,更不用说在大街上能够遇见愿意拉上几曲的人物了,所以连大白天都没遇见过的新鲜事出现在深更半夜的时候,就显得有些突兀而且非常的不正常了。
正缓缓收回手掌的刘正雄听着回响在耳旁的曲子,竟一时之间陷入了愣神的境地,等好容易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的他更是火冒三丈,连卧在墙角的大美人都没有搭理,就直接把那颗猪头一样肥胖的脑袋甩得像拨浪鼓一样四下张望着,等看到街道口出现的那个隐约在昏黄灯光下朦朦胧胧的身影,也不管是不是拉二胡的人,立即破口大骂:“****的,大晚上的你家里死人了啊,拉个锤子啊拉。“
听到二胡声的除去已经昏迷过去的徐依依,并不只有正在如泼妇骂街一样的刘正雄,还有正在一旁缠斗的两个男人,两个男人的表情却各不相同,屈炘依然是一副不疯魔不成活的癫狂入魔征兆,对于突兀响起的二胡声置若罔闻,不知是早就知道会出现这一幕,还是压根儿就无暇分心、顾及其他;而尚未尽全力的孔武却是心没来由的一沉,没少见识大风大浪的他第一次感觉到事情有脱离自己控制的趋势并且变得越来越复杂,他可不相信一个正常的普通人会在这个时候还在街上游荡,又偏偏出现在这么个地方,而且还拿着二胡在大晚上拉着曲子。
孔武一脚踹在屈炘架在胸前的两只手臂上,从听见曲子声音响起的那一刻起就用上了十层力气的孔武再次把屈炘踹在了墙根儿,眼光没有看在墙根儿挣扎着又一次起身的屈炘,而是看向了那个不过几秒钟时间的功夫就已经在自己眼中越发清晰的身影。孔武眼神掠过二胡男子,看向街道口到那人之间的距离,就算是普通的成年男子在几秒钟之内也不一定能跑这么远的路程,而眼前这个二胡男子却是直接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要是跑起来该是有多快的速度,孔武在心里粗略估计了一下,自己的速度都不一定能跟得上,沉默不语的他眼神凝重。
二胡男子在孔武身前五米左右的距离停住,停下手中拉二胡的动作,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意犹未尽。直到此时孔武才看清二胡男子的面容,念书不多的他找不出来什么高深的词儿来形容面前这个行为怪异的男人,就只感觉应该在四十五岁左右的年龄,那张脸庞是经历过岁月打磨过后的成熟平静,给他的感觉有些像教书先生,却又有几分铁血的味道,最后孔武总算找出个自认为贴切的词,耐看。
孔武盯着缓缓放下破旧二胡的男人,突然眼瞳剧烈收缩,神色愈发凝重,因为他看见了那个拉着破旧二胡的中年男人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原来这个分不清是敌是友的男人一直闭着眼睛走过来的。
不好贸然出手的孔武拿捏不准中年男人的意图,只好继续沉默不语,站在那里,这次换作了他如临大敌。
刘正雄就算是再笨再蠢,也感觉出了场间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然那个姓孔的家伙也不会放着靠墙而立的屈炘不管,这让他很是不甘心,却也没有太过在意,在他看来,来的家伙无非就是比那个几次被甩向墙角的男人厉害一些,要知道,那个叫孔武的自己家里养的看门狗可是单挑兵王而不落下风的猛人,收拾这么几个不入流的家伙还不是手到擒来的小事?嘟囔两句后的刘正雄就继续处理自己还没处理完的事情。
来到场间的二胡男子,瞥了眼靠着墙站立的屈炘,沉声道:“还没死呢?没死你还不赶快过去看看徐丫头。”
屈炘再次抹去嘴角的殷红血迹,抬脚向卧倒在墙角的徐依依走去,依然弓着身子,就像只受了伤也不曾想过要躺下休息的豹子。
孔武没有在意屈炘的走动,更没想过要偷袭屈炘或者偷袭眼前这个一脸云淡风轻的男人,只是站在那里沉默。
二胡男子又把目光转向好不容易蹲下的刘正雄身上,笑道:“刚刚是你在那儿骂拉二胡的是****的?”
不等刘正雄说话,二胡男子又道:“你自己从你身上割一斤肉下来吧,免得我待会儿亲自动手说不定就要多割几斤几两了。”整个过程都没有在意站在自己身前不过几米距离的孔武,仿佛孔武在他眼中就是团空气。孔武也不出声,很多年不曾感受到压力的他却从身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男人身上感觉到了。
“割肉?”刘正雄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站起身却没有看那个明明没有嚣张模样却说话无法无天的男人,而是看向孔武,“我要的也不多,放他一斤血就够了。”
从二胡男子手中接过破旧二胡的屈炘捂嘴咳嗽两声,似乎被某句话呛到了。
二胡男子明显愣了愣神,然后哑然失笑。
孔武没有理会没有身在其中而不知其恐怖的刘正雄,看着身前摇头的中年男人,终于开口道:“整个川蜀道上的有名的大师级人物,我都有印象,就算是那些大隐隐于市的老家伙们,我也有所耳闻,而这些人之中要么不出世,要么就是名震一方的大人物,可这些明显不包括你,就是不知道你是哪一位?“
二胡男子一脸懊恼的神情,拍了拍后脑勺,后知后觉道:“不好意思啊,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啊,就是大名鼎鼎的南宫庭啊。”
屈炘忍不住嘴角抽搐,牵动脸上的伤势,赶紧憋住,哪有你这样介绍自己的,尽往自己脸上贴金,尽管你的确是大名鼎鼎。
孔武瞟了眼屈炘手中的二胡,又看了眼身前貌似一脸无辜、不好意思的南宫庭,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响亮,有些心如死灰。南宫庭微笑地看着突然大笑起来的孔武,有些不明所以,以往别人听见这个名字,要么是转身就跑,要么是苦苦哀求,要么是二话不说冲上来,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可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的。
屈炘似乎没有听见这笑声,无动于衷,面无表情的向起身了的刘正雄走去,从二胡的琴杆中抽出一把特制的剑,很修长,在灯光下明晃晃,闪闪发光,有些像波光艳影,又有着豆蔻年华的江南女子般美妙,让人心动。
孔武止住笑声,看了眼犹如水波流转的修长细剑,转回头来看着这个自称南宫庭的男人,问道:“想不到大名鼎鼎、一直以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猛人南宫庭竟然会窝在这么个小地方,而且还愿意待在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身边做马前卒使用,倒是让我开了回眼界。“
“名不见经传?”南宫庭笑了起来,当着有着几分儒雅的味道,“喂,小子,他说你名不见经传。”
屈炘没有说话,一来是不打算和既然注定会灭亡的人说太多,浪费口水,毕竟按照初中上学时候生物老师说的,口水这东西,又叫唾沫,还是很珍贵的;二来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毕竟被摔向墙角的那几下是真疼,脸上的伤也不是电视剧中用颜料涂上去的。
孔武皱起眉头看了屈炘一眼,脑海中实在想不起来有关此人的资料,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南宫庭似乎知道这个黝黑的男人在想什么,道:“他叫屈炘。”
从来没有关注过多余事情,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办吩咐事的孔武没有见过那个近来崛起的后起之秀,却听到过不少关于那个后起之秀的年轻人的事迹,从他知道的这些事情来看,那个叫屈炘的年轻人的确有被人敬之畏之的本事与资格,他不曾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与他打了交道,而且还是站在对立面,此时的孔武黝黑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无奈,也有几分释然,怪不得连英雄榜上被人誉为探花的猛人南宫庭都能收编在麾下。
孔武看了一眼那个一眼看上去并不出众的年轻人,没有妖异俊朗的脸庞,也没有盛气凌人的气焰,甚至没有顶天立地的身躯,怎么看都怎么不出彩。却就是这样一个人能在川蜀道上搅动风云,硬是闯出了偌大一片天。临到紧要关头的他突然想起了师父曾经告诉他的一段话,永远不要瞧不起那些看上去佝偻着身躯的人,因为你永远想不到在那些佝偻身躯里有着多么炙热的心脏,他们在坚持中成佛,在拼搏中升仙。孔武再次看了屈炘一眼,这样的人应该就是师父口中所说的那一类人了。
收回目光的孔武深吸口气,黝黑的脸上归于平静,抬脚向南宫庭冲去,他心如死灰,不代表他会坐以待毙、束手就擒。师父说过,就算死,也得像个男人一样死去,遇到困难什么都不做,不是个爷们儿的做法。
南宫庭一跺脚,地上传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整个人就离开地面,一个回旋踢,来不及改变攻势、止不住冲势却仍然是身经百战的孔武一手格挡,一手锤向南宫庭膝盖关节,如果对手换作其他人,孔武说不定还能得逞,可惜的是他遇上的是英雄榜上的探花,手还没碰上南宫庭膝关节,孔武就向旁边墙上侧飞了出去,落下的地方正好是屈炘一次次爬起来的那块地儿。
或许,这就是缘分,或者说是一报还一报。
两人几乎同时落在地上,在孔武回过神来的瞬间,他耳边就传来了鞋面与地板的摩擦声,然后就看见一个人影在视野中急剧放大,孔武一脚横扫,南宫庭拼着挨上一脚的代价,顺势把腿夹在腋下,然后朝着孔武脖子上来了个肘击,再然后孔武就两眼一翻白,向地上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