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征兆响起的温醇嗓音却没有让人感到有丝毫突兀,仿佛是两个老友之间的寻常询问,平平淡淡,不起波澜。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来人的方琦天自然知道这个说着温醇话语的男人是何方人物,却没有要回头看一眼的意思,嘴角翘起一个嘲讽弧度,依然紧盯着老神在在的赵一,平静道:“谁想死自然就是谁死。”
来人自然就是屈炘。自从荒草别墅出来之后,他便带着水流直接来到了约定好的一家高级咖啡厅中,胖子宋邯郸由于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便在中途下了车,所以此刻他们这一桌上便只有屈炘、水流、赵一与方琦天三人。
屈炘找了个位置坐下,水流则在屈炘身后站定,后者望着方琦天道:“哦,不知道方大少爷认为谁想死呢?”
方琦天笑了笑,反问道:“是不是我认为谁想死谁就死呢?”
“那就看你方大少爷愿不愿意花那个本事去了。”
方琦天两手一摊,道:“对嘛,又不是我想谁死谁就得死,”盯着屈炘道:“我想死的人多了去了,他们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这世上还有你方大少爷办不成的事?”屈炘笑意平淡,似在笑着和尚长出了头发,尼姑染了红唇。
“我办不成的事情多了去了,只要不是神仙就不能一手遮天,更何况我都还不是天子脚下的近臣,就更不值一提了。”方琦天摆了摆手,望着屈炘道:“屈炘,我可不相信你是找我来喝咖啡聊谁该死的问题的,咱们直接开门见山吧,找我为了什么?”
屈炘接过服务员端过来的咖啡道了一声谢谢后,盯着眼前摇晃不停的咖啡,喝过一口之后才缓缓道:“找你来就是为了拖住你,不让你去SX道上啊。”
早在坐在这里的那一刻起,方琦天便猜到了自己是绝对去不了SX道的,却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新近崛起的清秀男人会真的如此开门见山,在他想法中,最不济也该是上演一场图穷匕见的戏码,内心暗叹,当真是出了名的疯狗,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方琦天冷笑道:“假如我一定要去呢?怎么,你还打算拦住我不成?”
屈炘靠在沙发上,做了个你请的手势,然后便自顾自地喝咖啡。
方琦天看了一眼依然老神在在的赵一,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水流,轻哼一声,冷笑道:“怎么,要以多欺少?”
屈炘放下咖啡杯,看着方琦天道:“方琦天,老老实实坐下喝茶,对谁都好,不要想着打什么歪主意,你在外面的那两个手下,现在估计应该已经被送到医院了,如果你硬要试着从这里走出去,就不要怪我请你留下了。”
听着自己两个手下被送进医院,方琦天表情不变,显然这一切都还在他的预料之中,要是这两人没有被送进医院,说不得今天就算是斗个两败俱伤他也要从这里走出去,可既然那两人被送进了医院,那就表示着自己今天并不会有危险。
方琦天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视线掠过对面楼顶,天空依然阴沉如淡墨,估计今天是出不来太阳了。
俊俏年轻人突然转过头来,阴沉着脸看着屈炘道:“屈炘,你当真以为我走不了了?”
屈炘并没有在意方琦天的阴沉脸庞,依然平平淡淡道:“方琦天,你当着以为我今天不敢动你了?信不信我叫你去长江里喂鱼?”
方琦天哈哈一笑,嘲讽道:“屈炘,你好歹现在也是川蜀道上公认的大袍哥,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整这些虚的,传出去也丢面子。”
屈炘盯着方琦天,认真道:“面子?能吃?还是能卖个几斤几两?”
方琦天有些发懵,有些弄不明白这个男人脑海中的想法了。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的人,尽管比不上天子脚下的那一群人,可好歹也是一方大人物,面子这东西可真不是说丢了之后就一定可以捡起来的。
别人的面子丢掉之后能不能捡起来屈炘不知道,能不能当饭吃屈炘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在他踏上这条路的那一刻起,他的面子就已经掉在了觥筹交错的应酬的酒水中,就已经扔在了一次又一次的刀尖上,就抛在了别人一次又一次的戳脊梁骨中,他只知道他屈炘的面子,丢掉之后就没想过要再捡起来。
没了耐心的方琦天也懒得再和面前的男人兜圈子打哑谜,既然之前便已经说过要开门见山,那他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屈炘,既然都忍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在这个时候对付我,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已经躺在了床上的女人?值得?”
“很多事并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就像当年我们并没有仇怨,而你却驾车撞了我们,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亦或者是受人指使还是自己心意使然,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已经躺在了那里,而你还活得很好。”
“我并不是在选择所谓的时机,也不是要所谓的时机成熟才动手,我认为我手上的力量足够了,我便动手,不够,我就等我力量够了再动手,这也并非刻意,就如整个川蜀道上的人都知道且在观望着我们之间的斗争,因为他们有足够的力量,所以可以选择观望与参与,而没有力量的人就只能等待,等待自己足够强大,就像我这些年的等待一样。”
“有句话叫‘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还有句话叫‘事有可为而为有不可为而为’,这件事并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而是做不做的问题,我认为它该做,所以我就做。”
屈炘抬头对着方琦天咧嘴一笑,“如果真要说值不值得的问题,既然你长得太俊俏,那就不要把事事都想的太好,要知道其实你并没有那么值钱。”
方琦天双手靠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轻笑道:“其实,我还真有那么值钱!”
屈炘起身道:“赵一,看着他,等到消息传回来再放了他。”
赵一轻轻点头。
离开之前,屈炘顺着之前方琦天看向窗外的视线瞟过去,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而后面无表情地离开。
与此同时,在屈炘看向那栋楼房时,楼顶上的一名中年男人心里一惊,暗道一声不妙,转身就要离开,却仍然迟了一步,刚起身的他正要将狙击步枪挎在身上,只感觉胸口一疼,眼皮越来越沉重的他缓缓低头,只看见了胸口一大片逐渐扩散的红,如滴落水中的点点朱砂扩散,随后视线便陷入了永久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