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再三后,我长长叹了一口气。
“相思,我叫相思。”
宇文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伸出右手,示意我将名字写在他的掌心上。
最后一个“思”字还少最后一点,就听到外面嘈杂声连连。
宇文纯皱皱眉,叫来了贴身侍从。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南安公说要大骂木杆可汗去…”
南安公杨荐,为人忠厚耿直。
突厥屡次出尔反尔不说,现在周人都到家门口了,阿史那俟斤还不肯不放人。
都这样了,若是还娶不回皇后,简直就是周国国耻。
“他一个人单枪匹马,都没有人拦住他吗?”
神武公窦毅听得是青筋跳起,想问责都没用,当事人已经跑得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士兵们苦着脸,很是委屈,大家互相望望。
他老人家那个脾气,大人您又不是不知道,让他们如何拦得住。
“木杆可汗既然答应与齐国联姻,完全不将周人放在眼里,恐怕早就与齐国沆瀣一气了。”
许国公宇文贵也表示赞同,不过他担心的还有一处。
“只怕还不止那样,你还记得当年邓叔子的事吗?”
窦毅点点头,眸色一黯。
“若是突厥真想把我们交给齐人,恐怕就算南安公不去,也会把我们都叫过去。”
话音未落,果然突厥派人来传话了,让窦毅他们都去王帐,木杆可汗有话要说。
“陈国公受伤了,还是我们两人过去。”
话虽这么说了,他们现在这是在别人的地盘别人的砧板上,只能任人宰割。
现在就算快马加鞭派人入长安给宇文邕送急报也不行,等到长安那边来人时只怕他们已经化作一堆白骨了。
正当两人一筹莫展时,窦毅突然一拍大腿,面露喜色。
“对了,或许可以求助公主,毕竟公主可是救了陈国公一命。”
虽然不知道公主意下如何,但眼下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思及此,窦毅往门外喊道。
“阿旭。”
阿旭匆匆赶来,未等行礼就被窦毅拦住了。
“情况紧急,你去和那公主的侍女说一下,就说我要见一下公主,请她带路。”
阿旭暗自思忖了一下,意识到事关重大,也就如实传话了。
“公主,奴婢未曾将公主的身份告知他人。但是窦大人说现在情况紧急,希望能见公主一面。”
阿旭用的是突厥语,说的又小声。宇文纯还只当是女子间的悄悄话,也就没怎么在意。
我略微迟疑了一会儿就察觉到宇文纯略带忧虑的看着自己,于是淡淡一笑,不动声色。
“你好好躺着休息,我要回去了。”
似乎对她的叫法不太满意,宇文纯左手微微一扯,一脚已经迈出去的我,一个重心不稳,跌落在了他的怀里。
两人相距甚近,甚至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宇文纯的唇离我就只有一寸,且渐渐靠近。
两人的姿势极其暧昧又极其不合规矩,偏偏我整个人就像是被鬼压床了一样,明明知道不能这样,身体却动弹不得,连轻轻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
室内的气氛又暧昧又诡异,情急之下,阿旭几欲将那两字呼之欲出。
“公…”
大概是察觉到有第三人在场,宇文纯蓦然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不再痴痴的盯着我的唇看了,却将视线转移到了我细软顺滑的头发上去了。
然后自然而然的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把玩了一会儿,缠在了自己的指尖上了。
不搀任何杂质的茶色眸子,深情的看着我,嘴上还固执着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叫我阿纯,我喜欢听你叫我阿纯。”
被他萦绕在耳畔的撒娇又宠溺的语气惊醒过来的我,羞红了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在一旁看着的阿旭此刻是心惊肉跳,她不知道如果宇文纯刚刚那一吻吻下去的话,会有何后果,她只知道愧对皇上对自己的信任。
我自己也是吓了一大跳,从不知道自己会这么的无防备的对待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一个自己什么都不了解的男人。
若不是有阿旭在场,宇文纯恐怕刚刚就已经吻上自己了。想到这里,我看了一眼站在一边强装镇定的阿旭。
阿旭见我在看自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窦大人还在外面等着…”
我点点头,轻轻将手从宇文纯的掌心里抽走,替他盖好被子后悄然离开了。
我的动作太过自然,自然到直到我走了之后宇文纯才想起,还是没能听到我喊他一声阿纯。
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我虽答应了与窦毅他们二人同行,但自始自终都未坦露自己的身份。
也许是刚刚宇文纯的乱来打乱了我的节拍,如今我的内心也是混乱的很。
不知不觉间已到王帐,三人隔着老远就听到了杨荐破口大骂的声音。
杨荐骂骂咧咧了很久,特别是当他得知阿史那俟斤要将周人送与齐人处置时,更是捶胸顿足。
“想当年邓叔子带人投降时,太祖将那三千多人的性命都交给了可汗,以满足可汗的要求。如今可汗背信弃义,出尔反尔不说,还要将我们交与齐人,不怕有愧于鬼神吗?”
陈词慷慨,说得阿史那俟斤又是低头又是面露羞赧之色。
事实上,前不久他已经彻彻底底敲定与周国的联姻了。只可惜他的弟弟阿史那库头与齐人交好,一直怂恿他与齐国联姻。
被他说得太久,又收了周人诸多好处,阿史那俟斤耳根子就软了。
如今被杨荐这么一番痛骂,幡然醒悟。
“你说得对,本汗决定了,与周联姻,共同讨伐齐人。”
窦毅与宇文贵进去的时候,阿史那俟斤正在沉痛反思。
我见俩人进去了很久都没有出来,知道自己的父汗已经被说服了,当下就松了一口气。
自己莫名其妙消失了一个晚上,我不知道应该找一个什么样的理由可以用来瞒过婆婆,只好去找苏妖精商量。希望我不在的晚上,苏妖精已经为我想好完美借口了。
到了苏妖精的牙帐,却没见到他的人影。问侍女说苏妖精也一个晚上没有回来了,难道是担心自己去找自己了。
正在烦恼要不要再悄悄溜出去时,太过心不在焉,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一看是我父汗特地为她从西域聘来的一大批舞乐艺人中的一位舞女霓裳,之前有与我一起练过旋舞,认识我。
霓裳现在看到自己撞到了尊贵的公主殿下,当下就要跪下请罪。
“起来吧。”
我摆了摆手就这样走过去了,走了两步突然又绕了回来。
“看到师傅去哪儿了没?”
她点了点头,吞吞吐吐说了一个地点。
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竟然是花街柳巷那样的地方,难怪那女孩子不好意思说出口。
苏妖精会去那种地方,我也没觉得有多奇怪。倒是觉得苏妖精芳龄都二十八了,没个女人跟在身边反而有点不正常。
想看看是何等天香国色竟能入得了他的眼,我坏心眼一起就跑去听墙根了。
“人,什么时候给我?”
说话者语气很是暧昧,听者如沐春风,却不似女人,自然也不是苏妖精本人。
偷偷扒窗望过去,苏妖精对面坐着一清贵青年,一身玄青色衣,衣襟袖口绣有绀色流云纹。举止谈吐从容优雅,处处透着一股压迫感。
虽说隔着窗看的不是很仔细,那男子虽没有苏妖精长得那么妖娆,但姿容却比苏妖精要更胜一筹。
飞眉入鬓,那如墨似蝶般的浓长睫毛轻轻眨动了一下,狭长的凤眸微微睁开。
那一瞬间波光流转,潋滟无双。
偏偏神情闲静深远,不食人间烟火。
我微微一怔,难道苏妖精这么多年未娶,是因为心中藏有一个他吗?
男子见苏祗婆犹豫,语气骤然冰冷,美目也杀气四溢,冷冷的补充了一句。
“白智通,只要你把人给孤,龟兹的王位就是你的,孤说到做到。”
正想说这不会是想霸王硬上弓,强行逼良为娼吗?
虽然苏妖孽长得是祸水了一点,但一想到那个男人为了想要得到一个男人,都不惜强迫到如此地步了,委实不易。
师傅,要不你就随了他吧。
正在乱点鸳鸯谱时,我突然回过神来,那人不仅唤苏祗婆为白智通,还许他龟兹王位。
苏祗婆是龟兹人,白是龟兹国的王姓。
果然那日刺客口中的王子,指的就是苏妖精。
苏妖精是龟兹王族,我倒不是很吃惊。我吃惊的是那个男人不仅许了苏妖精龟兹王位,还自称孤。
会自称孤的,也就那么三个人了吧。
周国皇帝,齐国皇帝,还有陈国皇帝。
这三人中竟然出了一个断袖,实在是让我有点受惊。
想到这里,我又将那人仔细望了一望,估摸着也就二十八九岁的样子。
偷窥心切,一不留神力道过大,不仅将那纸糊的窗子捅出了一个大洞,还将那木窗卸下来了一格子。
本来只是糊窗的纸破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会引起里面人的注意。
但是我这可是将那一整格小窗都卸了下来,动静自然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