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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方青玉

豹二爷就抓到两个女子的事思量了整整一夜,乍听到琉璃海的时候,一向心慎胆大的他也吓了一大跳。琉璃海啊,那可是当今天下修真门派中最顶尖的存在,论实力,钟山根本不及其万一。这次抓到的竟然是琉璃海弟子,身份背景还如此敏感,真是惹了天大麻烦。

人自然是要放的,不然十个钟山也不够人家灭的,但怎么放却成了大问题。能让这事像没发生过一样自然最好,即使不能,也万不可叫琉璃海过于迁怒,给钟山带来灭顶之灾。豹二爷一夜未眠,早早就吩咐下去,不可过于为难那两个女子,除了将她们放走,其余一切要求皆可答应。

手下小妖当然一切照做,好酒好菜的招待着雪舞华和柳絮儿。豹二爷刚刚吩咐完手下小妖,正准备跟两个兄弟商量一下,怎么放人他已经有了大概计较,却突然听到前山传来一阵喧响。

“怎么回事?”豹二爷问道。

马上有小妖跑了进来,答道:“回二大王,外面来了个白衣书生,大大王跟他打起来了。”

豹二爷心道不好,赶紧飞掠而出,就见前山半空之中,一个魁梧红影和一个瘦长书生斗的难解难分。那书生身材欣长,剑眉星目,丰神玉朗,直有天人之姿,手擒一柄金纹细剑,光华璀璨,剑技更是说不出的精微奥妙。红影手握一柄铜镜,五彩流霞,劈斫削坎间凛凛生风,像是把它当作了棒槌,却是山上大大王虎妖。

三大王牛妖在一旁仔细观战,见这年轻男子竟能与自家哥哥打个平手,半晌不落下风,一双牛眼几乎瞪出。

豹二爷落在他身边,问道:“三弟,这是怎么回事?那书生模样的人是谁?”

牛三爷见是自家二哥,道:“不知道啊,一大早我和大哥在山头巡视,突然见到这个人类鬼鬼祟祟藏在树间,大哥本欲将他随手擒下,不想他也是个有本事的,两人这便斗了起来。打了半天,也未见输赢,但大哥也不要我插手。”

豹二爷心中闪过疑虑,便细心看二人打斗。

那白衣男子修为其实远不如虎妖深厚,看其真元流动,也才真修二品的样子,相当于二品大妖,但山上虎大王可是真正的五品大妖,两人实力相距不可谓不悬殊。但白衣男子应对从容,一身修为精纯凝练,剑技不知师从何处,似对妖力天然有相克之功,每一道剑华斩下,虎妖即不得不避让一二分。

虎大王见对战良久,终不能拿下这个男子,山上数百小妖都睁眼看着,岂不是堕了自己威风?当下一声厉喝,如猛虎咆哮,声震山岳,身上筋纹纵横,毛发涌动,忽地跳出一只五丈大小的吊睛青额白眼大虫来,竟是化出了本尊。那猛虎端的威武,一个扑闪,巨掌不顾白衣男子漫天剑华,合身抽扇了过去。

磅礴妖力有如怒潮涌来,漫天席地,白衣男子周身真气如冰雪般迅速消融,剑华黯淡,摇摇欲坠。那虎妖又一掌扇来,只听卡啦啦一声脆响,空中似是有什么破裂开来,白衣男子身前剑光消散,胸口忽如被巨锤击中,一声闷哼,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倒飞出去。

虎妖双掌按在地上,仰天一声深啸,斑斓虎头青光爆射,又合身扑纵过去,欲将那白衣男子趁机吞了。

豹二爷对着白衣男子身份有所怀疑,心想可不能杀了他,刚想叫大哥只擒下他就好,却见那白衣男子竹竿般一跃而起,手掌在身前一抹,凌空排出五道各色咒符,绕身缓缓转动。

林中似乎有一刹那的寂静,惟见五张符纸同时亮起,燃烧!

龙吟九霄!

一条五爪黄金巨龙凭空而生,光华璀璨灼人,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威势,倏尔如电般猛地钻向巨虎身上。那庞大老虎下意识便知不好,却只来得及将鎏金五霞镜在胸前一挡,便猛地一震,不可置信的倒了下去。

山上豹妖和牛妖大吃一惊,急急飞掠而来,同时出手向白衣男子轰出一拳,挡在受伤虎妖身前。白衣男子体内真元刚刚消竭,此时后力不续,哪里抵挡的了,口吐一口鲜血倒飞而去。他勉强撑起身子,脸色苍白,只略一犹豫,便转身遁走。

其余两位山大王无心去追,任他消失在丛林中,来到自己大哥身边,见虎妖气息萎靡,昏厥了过去,急忙从怀中掏出宝贝丹药,看也不看统统塞进他嘴里。

过了好片刻,虎妖才悠悠醒来,看了一眼身边那面铜镜,已是破裂了,有些气力不足地嘿道:“好在有个宝贝,不然我虎大力这条老命就要搁在这儿了……”

虎大王受伤对钟山不可谓不是个沉重的打击,自山头创立以来,山上妖众鲜有见过可与自家大王相抗的对手,不料今日只来了一个年轻男子,便将虎妖重创,这往后的日子,只怕不那么好过了。

通往后山的路上,钟山小妖匆匆走着,自昨日之后,二大王将他调离了巡山小队,只在山上招呼。刚才那一场大战,他也前去看了热闹。甫一看到那个白衣男子,他便想到了后山关着的雪舞华和柳絮儿,直觉感到这三人必是有联系的,没有什么道理,但小妖就是确信。所以大战一结束,他便马上来到后山洞穴中,想来探一下那两个女子的口风。

钟山小妖极为机灵,做事向来有先见之明,所以才能深得二大王赏识,对他恩宠不倦。

洞中被束的柳絮儿快要发疯了,心中恨不得把钟山整个的炸平,再把所有妖物一剑剑刺死,她从小娇生惯养,从未受过丝毫委屈,不料初次下山,就被妖精抓住,往后传出去她柳大小姐还怎么混?这且不论,最可气的是眼下,所见的妖精个个丑陋不堪,而且又脏又臭,一想到他们可能从不洗澡,柳大小姐连吃早饭的胃口都没了。虽然几个冥妖得到二大王吩咐,送来的是山上最好的饭菜,但柳絮儿在琉璃海连山珍海味都不屑吃,每天饮琼浆,吃仙果,哪里会在乎钟山这点小诚意?

钟山小妖一进来,就听见柳絮儿在骂骂咧咧,抱怨天抱怨地,而旁边放着可口饭菜,动也未动。她两人已被从石头上放了下来,虽不约束行动,却依然无法逃脱。五行合金锁专门对付有道行的修真,不用法术是根本打不开的。

“哼,这么好的饭菜都不吃,白白浪费了,简直是暴殄天物,不知好歹……”

小妖将石桌上两人未动的饭菜自己端起来吃了,不顾柳絮儿的怒目而视和唇齿相讥,自甘其味,这么美味的食物,自己可是有一阵没吃到了。

如风卷残云般将两份精致饭菜一扫而空,小妖拍拍肚子,打了个饱嗝,朗声道:“啊,酒足饭饱,自在逍遥,斯亦人生之至乐……”

忽回过头对柳絮儿道:“今早山上来了个不知死活的白面书生,说是你们琉璃海中人,二十左右,身高七尺,长的还挺有一副卖相,配一柄五尺长金纹细剑,还会用什么化龙的符咒,还挺厉害的,不过被我家大王打死了,你可认得么?”

柳絮儿一愣,听他说的好像有点印象,可一想此次同来的同门中并没有这一个人啊,哪会是谁?

雪舞华一听“金纹细剑”几个字,顿时想到一个人,可是以他的修为,即使打不过,也万不可能被轻易打死,小妖说的那个什么化龙的符咒,多半是太清殿“五行化龙诀”,这可是琉璃海九脉闻名的厉害符咒,一旦用出来,就是首座真人也不敢轻觑,钟山上几个妖物怎么可能挡的过?不由一脸疑惑。

突听得柳絮儿叫道:“啊,我知道了,是方青玉师兄,一定是他!……”不过旋即又叫道,“不对,不对,以青玉师兄的本事,你们怎么可能杀的了他,你在撒谎,对不对?……”她扭头看着小妖,一脸气愤。

雪舞华顿时明了,这就是了,看来来人必定是方青玉师兄,不过他没被打死,而是逃了,不然这小妖也不用来这儿探口风。山上有足足三个大妖,方师兄打不过也情有可原,不过他不是去巨阙城了吗,又怎么会先于张师叔找来这儿?

那小妖不知她们二人心中所想,却呢喃道:“原来他叫方青玉啊……”

前厅之中,豹二爷忧心忡忡,眼见钟山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雪妖山的事还没解决,又开罪了更为庞大的琉璃海。早上那个年轻男子,看功法路数就与昨天的白衣女子相同,看来必定也是琉璃海中人了。

两方都是可能随时攻打过来的,也说不上谁更急,论起来,一方是妖,一方是人,怎的钟山如此倒霉,两头全都得罪了,这事可真是难以解决啊。

想着想着,豹二爷心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能将琉璃海的矛头转向雪妖山,岂不是……

想到此处,豹二爷心头一跳,眯起眼开始仔细筹划起来。许久,才想到一个大体可行的办法。

又在心里反复计量了几遍,觉得成功几率相当大,豹二爷便来到关押那两个人类女修士的地方。一路前去,路上碰到的妖物都恭敬叫声“大王”,豹二爷只微微点头,临到洞前,将门口两个看守的冥妖赶走,才进去,却见一个小妖坐在里面。

豹二爷见是跟着自己的钟山小妖,想抓人这件事稀里糊涂,倒也不能怪他,当年可是自己亲自把他带上山的,这么些年来,他办事也算机灵,颇讨自己欢心,若不是修为太弱,自己又怎么会不提拔他?于是挥挥手也让他出去了。

在两个女子对面坐下,豹二爷一双阴翳的眼睛目光一转,暴戾的面孔便带上了难得的笑容,道:“两位姑娘,我是这钟山上二当家,昨日出于误会,擒了两位,实在抱歉,今日才知二位竟是琉璃海的高足,这可真是误会的深啦。鄙人虽然是山野间一俗妖,对琉璃海碧螺仙宫可是崇敬的很,贵宫名声在外,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钟山虽位处僻陋,也听过清微仙人和八大真人的威名,又怎会有胆与琉璃海为敌?这实在是天意弄人啊……

“说起来二位姑娘可能有所不知,我钟山与四百里外一雪妖山素来有隙,它屡次欺我,扬言要霸占我们钟山,灭了我山上三千多孩儿。我虽然实力低微,但既然身为他们大王,又怎忍心看他们身死,所以一直提防着雪妖山。近日我得到消息,说是雪妖山联合了一伙人类修士要来对付我们,所以昨日骤然见到二位,还以为是你们,才出手擒了二位……”

柳絮儿一听恍然,感情这妖物是怕了琉璃海啊,于是心气陡高,道:“哼,你们这不知好歹的妖物,连我们琉璃海的人都敢抓,怕是不想活了。也不打听打听,当今天下,有几个敢跟我们琉璃海作对的?还不快把姑奶奶们放了……”

豹二爷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我们做的不对!这都是误会,误会!希望二位小姐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介意……”

“你快将姑奶奶放了,再自刎于山前,我就饶了你们这次过错……”

“是,是……”豹二爷一边点头,一边应是,一听这话,却猛地抬起头,为难道:“这,这怎生是好……”

柳絮儿也是一愣,自己这是说顺嘴了,要人家自己自杀,那有这么傻的,便一时懦捏不言。

一旁的雪舞华道:“二当家的,既然是误会,那便这样吧。你放了我们,我们也不为难你,日后更不会找师门长辈来寻仇,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过,我这师妹着实受了点惊,你们便随意补偿一下好了。”雪舞华可是深谙做人之道,光说既往不咎,人家未必肯信,所以还要让他出点血,才能让其放心。

豹二爷一听,果然去了心中忐忑,笑道:“好说,好说!应该的,应该的!”

正准备给她们松绑,突然想起早上那个人,便又问道:“对了,贵宫可有一个使金纹细剑的么?”

雪舞华一怔,道:“那是我掌门真人嫡传弟子方青玉!”

豹二爷呆住了手,徐徐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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