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这地步，自然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到头来，如此众多的势力、修真参与，连正道中最顶尖的三大宗门都出动了不少力量，却全都徒劳而归。这些真人或许只能以一句“此由天定，不必介怀”来聊以**吧。
彭越仙人首先提出告别，道：“各位道兄，混元灵珠被外人夺走，想是天意如此。天命不可违，我们就此别过吧！”
琉璃海几位真人刚瞧过方青玉的伤势，并不严重，闻言忙施礼道：“不送！”那九仙山乾德老祖却一副怔忡，陷入思虑之中，并未注意到彭越仙人的话。彭越苦笑一下，朝众人摆了摆手，便与师弟彭举带着蓬莱阁弟子向东而去了。
柳云霄转而对乾德老祖道：“乾德道兄，我们……”
那乾德老祖却是下意识觉察到有人离去，便也提脚转身而去，一径向北走了。留下空中琉璃海三真人面面相觑。九仙山两位弟子虽然年轻傲慢，此时也有些尴尬，右首那面容白净的弟子道：“我师祖偶有所惑，还望诸真人勿要见怪！”
柳云霄道：“罢了，乾德道友性不拘俗，你们也去吧！”
九仙山两弟子齐拱了拱手，道：“告辞！”便紧追乾德老祖去了。
地下众修真早散得差不多，柳云霄对景宗、冷璇二位真人道：“我们也回去吧。异宝被外人掠走，虽非我等所愿，但冥冥中自有天定，却是不必过于介怀。回去只如实向清微掌教禀明便是。”
两位真人点点头，对一众弟子道：“回去！”约摸十余人便凌空向东南而去。
北方高空之上，乾德老祖始终蹙着眉，良久才有些回过神。省起方才连声招呼都未打就走了，还将两个弟子抛下，未免有些太目中无人，心中一哂。于是静静等那两弟子追来。片刻，两个年轻弟子便纵云而来。那面容白净的名方想，乃乾德门下得意弟子，性情稳妥，办事得当，又素有机谋，颇得老祖喜爱，见此不由小心问道：“师祖，不知您因何事困惑？临行掌教仙人虽说要全力夺取异宝，但也未下死令。何况蓬莱阁、琉璃海众多大真人都在，全都徒劳无获。今番空手而归，想必掌教真人是不会怪罪的……”
乾德嘿了一声，道：“自然不是为这个发愁。只是最后夺走异宝的那个人，有几分蹊跷罢了……”说到这里，却又止住，默然前行。
两弟子对视一眼，不明老祖何意，惟有紧紧跟随而已。
琉璃海回山众人中，柳絮儿最是活泼跳脱，缠着雪舞华叽叽喳喳，说个不休，一刻也静不下来。以前她从未出过琉璃海，对外面世界几近一无所知，此番是好不容易央及了爹娘，才得以出来一趟的，说起来也算增了不少见识。加之十四五岁少女，最是青春浪漫之时，要她也像几位大真人那般终日喜怒不形于色，只怕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
“舞华姐姐，爹爹以前老说蓬莱阁有几位了不起的弟子，今天见到的这些，都不过尔尔嘛，比方师兄可是差的远了……”说着还斜眺了柳云霄一眼。
柳云霄又岂会没听到，闻言一笑，道：“九仙山三祖，琉璃海八真，蓬莱阁五仙。今日来的，只是那五仙中彭越彭举二仙，及他二人门下弟子，可不是蓬莱阁所有实力。蓬莱阁尊主彭嵩，在五仙中修为最高，据说已至圣人之境，起码也能得个尸解仙。他座下有一弟子，名叫东方洪熙，年纪轻轻，蓬莱阁九字玉璧已修成四面，比起彭嵩当年也是不遑多让，你清虚师伯曾亲口称赞过的，可不是爹在这儿瞎说……”
冷璇哼道：“不过都是些大真人修为，却偏偏爱称仙僭祖，哪像是修道之人！”
景宗真人在一旁笑道：“不过一个称呼而已，江湖上称寡道孤，号‘老人’‘元祖’‘仙人’‘真圣’的，不知凡几，哪里气的过来……”
柳絮儿对这些乱七八糟的称呼没兴趣，道：“我们琉璃海不是有九脉吗，为什么只说八真？”
柳云霄笑道：“你清微掌教师伯，二十年前入关，便已是太清真圣之境。此番出关，即将入至圣之境，飞升不远，又岂是你爹我们这种普通大真人能比的？自然是不在这区区俗号中了……”
柳絮儿不禁咋了咋舌，琉璃海的三清真诀有多难修练，自不消说。她自己也算灵性出众，如今却还只是上清高仙之境，顶多算个灵修，比起方青玉都是一个天下一个地下。琉璃海历来进入太清境的就没几个，如她爹这几位，虽号称大真人，修为通玄，但也都在玉清之境中。比起太清圣境，差的何止以道里计。没想到掌教真人已修到亘古未有的至圣之境了。天啊，那以后岂不是板上钉钉位列仙班的神仙？
一众琉璃海弟子听到，也个个心潮澎湃，想到掌门真人之威能，崇仰敬服之情无以言表，惟心中对大道之向往更甚。
柳云霄对方青玉道：“青玉，此番掌教出关，你也先回山一趟看看他吧。巨阙城的事，容你清虚师叔再行安排。”
方青玉已有二十年未见到自己师傅，心中自然悬想的紧，闻言应了下来，道：“是。”
不一时众人飞至钟山地界，自是要为雪舞华柳絮儿前日之事讨个说法。众人纷纷降落在钟山山头，早惊的里面妖众纷乱咋呼不已。一个领头冥妖身披铠甲，手持钢叉，带着七八手下来到云头下面，看到几个高高在上的大真人，脸色苍白，颤声问道：“不知何方前辈高人？”
方青玉上前道：“我们是琉璃海中人，几日前我两位师妹经过这山头，却被你这山上妖物擒了，今日却是来讨个说法的。”
那冥妖心中叫苦不迭，前日两个大雪妖袁仁袁克感知到冷璇气息，早早就跑回了雪妖山，只留下这个牙将在这里应付，要他等事情过了再去通知他们。现在他便是这钟山上的主事人，闻言只得硬着头皮道：“实不相瞒，擒住贵仙山的妖族，并非是我等。几日之前，这山上的主人还是一头虎妖和一头豹妖，得罪贵门的，也是他们。我家大王是三日前才攻下这山的，与那伙妖族毫无瓜葛。那虎妖和豹妖现在还被绑在山上，小的立马叫人把他们领出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几位真人早从方青玉他们口中得知事情经过，知道也不好无缘无故为难这伙妖族，便轻点了下头。
牙将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了半分，挥手叫手下将被绑的虎妖和豹妖带出来。不一会儿，气息萎靡的虎大力和豹二爷便被领了过来。
柳云霄道：“絮儿，舞华，可是这两个妖么？”
柳絮儿撇嘴道：“可不是么，赶紧杀了他们，然后再把这山头踏平，我们就走吧。”
那牙将一听吓得跪了下来，道：“姑奶奶，此事真的与我等无关啊！”
冷璇冷喝道：“你们这些妖族，平日里杀人放火，也不知干过多少坏事，杀了你们也是应该！”
牙将冷汗直流，道：“我等原来山头在此地数千里以外，那里荒无人烟，除了打猎捕鱼，我等从未杀人啊，还望仙人明鉴！”
柳云霄道：“罢了，今番先放过你们，望你们好心为善，不可作恶。不然，天理也难饶。”
“是，是，多谢众位仙人大德！”
“至于这两个妖，你们便代为处置了吧。我们走。”
牙将道：“谨遵仙人法旨！”候琉璃海一众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才敢从地上起来，浑身却已湿了个透。
他看了看萎靡不起的虎妖和豹妖，目光骤冷！
琉璃海众人继续南行，再没有余事相扰，速度自然快了许多。不一时，又来到上次雪舞华三人辞别钟小夭的地方，景宗真人却突然在半空停了下来。
柳云霄道：“景宗真人，你为何停下……”还未说话，便也知道原因了。
柳絮儿到爹爹跟前，问道：“爹，怎么了？”
柳云霄道：“下方有我琉璃海门人的气息，颇为凌乱不堪。按理说此地不应还有我琉璃海中人才是，就算有人偶然到此，感知到我们气息，也应该上前相见。那人却一点不动……”
柳絮儿道：“我们下去看看不就是了……”
冷璇道：“絮儿说的对，下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于是众人向那气息紊乱之处飞去，雪舞华看到这个地方，心中莫名的悸动。
向西飞行一会儿，半壁山岩下有个洞穴，此刻连方青玉雪舞华也感知到了那股气息。的确是琉璃海仙法一途，众人身上都有的。虽然疑惑，只怕进去一看便知道究竟了。
柳絮儿跟着柳云霄走在前面，才进去，便惊叫了出来，道：“是他！”
洞穴很浅，但颇为宽敞，里面有张石床，像是新凿出来的。石床之上，却躺着一个瘦小身影，穿着极为简陋的衣裳，正昏迷不醒。
雪舞华也认出了此人竟是钟小夭，上次分别后她又回来找他，早经过此地，那时却未发现他的身影，不知他是如何躲过去的。此时再看，钟小夭在石床上眉头紧皱，身子蜷缩，一脸痛苦不安之色。但瘦小身躯中，不时散发着些微仙元真气无疑，而且是琉璃海正统仙法的气息！
方青玉也看到了，与雪舞华俱是大惊，这钟小夭骨子里明明是妖，怎么可能散发出仙灵之气？！
冷璇道：“怎么，你们认识他？”
雪舞华道：“没错，上次我和絮儿被钟山上妖族抓住，后来便是他放了我们，我们顺便把他带了出来。为了表示感谢，絮儿师妹还把本门‘无字天心诀’送给了他，只是……只是……”
方青玉一听还有这事，道：“原来如此，莫非他是修行了本门秘法？可是，他明明是个妖啊……”
景宗真人吃了一惊，道：“青玉，可是你胡说了，这少年明明是人，你怎的说他是妖！若他是妖，又怎么能修习我门中秘法！”
三位真人都以为眼前少年是修习秘法出岔才会这般。
方青玉道：“青玉绝不敢胡说！雪师姐和絮儿师妹都可作证，几日前我们遇到这少年时，他明明是妖非人，身上有妖灵之源无疑！虽然极为微弱，但弟子修行多年，又怎么会认错？但此刻他又是人非妖，这青玉可就糊涂了……”
雪舞华道：“方师兄说的确实是实！那日絮儿将‘无字天心诀’送给他作为答谢，我便觉得不妥。后来到了安全的地方，却忘了要回。再后来回去找他，却已经没有踪影了。没想到今日却成了这样……”
柳云霄捋了捋胡子，道：“妖灵之源是妖族根本，举凡妖物，生来就有，或可隐藏，却是假冒不得。而这少年修为低微，连我门中最弱的弟子都不如，也怎么可能骗得了青玉和舞华。以我看，此事大有蹊跷。不如，我们将他带回琉璃海，让掌教师兄发落定夺吧。”
两位真人想了想，道：“那便将他带回门中吧！”
雪舞华看着石床上依然咬牙蹙眉的钟小夭，心中如微风荡了一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