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在巴陵地区,鳌拜仍然还有着四五万的汉军,以及两万六千余人的八旗骑兵。而在大周方面,经过两场硬仗下来,仅仅还剩十一万兵马,其中骑兵不到五万人。两次野战下来,周军士气低落的很,大半兵士内心已然有惧战之情,而且这种惧战畏清的情绪,已经由底层的兵士,蔓延到一些将领心中。
“民王。”左督统领方献廷苦苦谏道,“全军士气低迷,此时决不能再战,倘若一败再败,大军便入了万劫不复之境啊。”
“方督统。”朱以洪拿出腰间的令箭道,“这,你可识得?”
“自然。”方献廷应道,“此乃三军统帅的印信,末将岂能不知。”
“知道便好。”朱以洪冷冷道,“军令如山,本王既然已经下令再征清军,为何你那左路兵马,迟迟不动?别的暂且不说,你速速去整备军马,今日黄昏之时,随本王再去厮杀。”
“某将,领命!”方献廷无奈应声告退。
朱以洪返身进入营帐,如今离黄昏之时,尚还有三个多时辰,倒不如先睡上一觉,图图片刻的安稳。只是躺在卧榻之上,内心却如乱麻一通,自穿越而来,可谓是险阻重重,但凡遇上这等艰难之境,无不是咬牙赌上一赌,最终竟也都有惊无险的渡了过去。此时之境,比起以往来,要更为艰难的多。
夜闯王府,深入不毛,川蜀鏖战,入险洪门,哪一次不是九死一生?
一人吃饱,全家便不挨饿,纵然是死了,只不过多一声哀叹之声。如今却大不相同,两场野战下来,损兵折将数千人马,自己随意一个指令,或许便是千万家的破离。朱以洪比任何人都明白,以此时周军的实力来说,去主动野战清军,无疑是在以卵击石。仅管如此,却也得咬着牙去撞,去击。
也许黄昏之后,又会多出数万家的寡妇老小,却也是无奈之举。
朱以洪毕竟是有着现代思维的大学生,尽管通晓史书上大大小小的战例,可当真身处其境之时,方才切实的感受到战争的冷漠与残酷。
以今日之征伐,为日后少征伐而战,战得其所!
仅管朱以洪这番在内心安慰自己,却还是感受到一股莫名的痛感,眼泪不禁滑出了眼角。对于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来说,推翻一个盛世王朝,太难为他了。
“民王,民王。”衍道和尚拍摇着喊道,“离黄昏只差一刻时辰了。”
“恩?”朱以洪揉着迷糊的睡眼,渐渐有了意识道,“大军筹备完毕否?”
“都以列阵在大营之外,静候民王调遣。”衍道和尚应道。
“恩。”朱以洪翻然起身,整理了下容装,便走出营帐,径直接过兵士手中的马缰绳,翻身上马。骑马至大营之外,瞧着眼前十余万的兵士,眼神中瞧不到一丝昂扬之气,一些将士都耷拉着脸皮,全然毫无斗志。
吴世璠穿着一件青黄色的龙袍,在左右侍卫的跟随下,渐渐走向朱以洪,微笑道,“朕已将三军统帅之权交予民王,凡征战杀伐之事,本不该多问,只是你瞧兵士疲惫不堪,士气低落,倘若再去征伐厮杀,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朱以洪早就估摸着吴世璠会来阻挠,毕竟这十几万兵马是他最后的家当,早有准备应道,“皇上,此战虽不得胜,却能令臣更加详知清军的实力,为以后胜局定下基础。”
不得胜!
只要不是个傻子,都明白此战败局已定,吴世璠内心一紧,恨不得先捅几刀,老子这十几万的兵马,就为去探个底细?脸色颇为不悦,“民王,前番你与清军交锋数次,还不知底细?”
“不得全知。”朱以洪诚然答道,“数次交锋,清军都未出得全力,而我军也为倾其全力,实难把握。”
“.。”
“先皇在世之时,曾多言民王乃是旷世奇才,狡兵善战且体慰下属。”吴世璠说着指着众军道,“你瞧如今,兵士无精打采如何能战?况且我大周善战将领不在少数,要么集思广益些,问问这些将领此战能否。”
“不用!”朱以洪斩钉截铁道,“此战艰险难测,毫无胜算,将军们定会选择避战休战之策。”
“既然如此,民王何故一意孤行。”吴世璠已然没有耐心了,索性摊牌道,“毫无胜算的仗,有何必要,大周如今仅剩着十一万兵马,倘若陷入绝境,便是土崩瓦解不可复也。”
“兵贵于精而不在多。”朱以洪道,“清军何以强大,缘由善战勇猛,将士军事素养颇高,故而能战无不胜。周军兵士大多都有贪生惧死之心,所以难成气候。历练兵士最好最为快捷的办法,便是在恶战硬仗之中,优胜劣汰。”
“朕,决意不许!”吴世璠无言以对,只能拿出皇权威信喝道,“让朕这最后家底去赌,着实不敢放心。出征清军之事,今日暂且搁下,大军休整几日后,听凭民王调遣。”
“不行!”朱以洪连忙翻身下马,眼珠几乎要瞪出来一般,冲着吴世璠大喝道,“鳌拜粮草被我军烧毁,如今口粮不济,明日之后姚文婷定将粮草押送过去,那时方才再无翻身之机。战机稍纵即逝,决不可拖延。”
“朕,朕,朕的话便是圣旨!”吴世璠显然在气势上已经输了。
“印信令箭在手。”朱以洪拿出吴世璠赐予他的令箭,举过头顶大喝道,:“三军听令,即刻出征!”
真是苦了这些大兵,虽然站的稍远,但从朱以洪和吴世璠的脸色上,便可以瞧出两人意见定然不和,尤其吴世璠此时木讷立在一旁,竟不再开口言语,将领思虑二三,只能硬着头皮拨马出征。
三军奔出三里路程,吴世璠仍然失神一般,立在原地不动。
箭已出弦,不得收势。
好在并未让吴世璠等待太久,仅仅两个多时辰,近卫军哨骑便传来了奏报,“我军大败,死伤多达三万之众,大军已经在返回的路上了。”
“朱以洪!”吴世璠咬牙切齿,将桌几上的茶杯摔得粉碎,“朕不杀你,不足以平三军之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