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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不负如来不负卿(2)

范林春非常高兴,马上命人发动宣城富户们募捐,认捐1000两银子以上者,名字刻上功德碑。这一举措极大地调动了富户募捐的积极性,大量银两汇集到道明手里,道明招募工匠,开始热火起干了起来。

这天,范林春来东元寺查看工程进度,他站在庙门前感慨:“昔日东元寺雕栏画栋,气势非凡,如今却残破不堪,可惜了。本官一定要还宣城一个新的东元寺。”

道明在一旁问道:“大人以前来过东元寺?”

范林春笑笑说:“来过!十年前!”

道明笑容倏然消失。十年前,正是东元寺灰飞烟灭的时候。道明听说了,这个范林春原本是一个草莽,后来投靠了清军,杀了无数汉人,官顶子血红血红的,由此推断,他当年一定参与了火烧东元寺!

他刚想到此,没想到范林春笑着说:“道明主持,你也许猜到我的身份。不错,十年前我在张献忠的手下做一名小校尉,跟随游击统领借着追杀刺史欧阳伦,在东元寺大肆劫掠了一番。然而此后张献忠就屡屡吃败仗,范林春疑惑是杀了僧侣,惹来天怒人怨的缘故,所以他逃离了张献忠,投降了清军,引着清军一路剿杀明军和农民军,终于获得今天的地位。

范林春感慨说:“当年劫掠东元寺的人,全都死于非命。那位游击统领,跟随张献忠在四川大肆屠杀,张献忠兵败后,他被川人用针头细的竹签在身上插了万余,哀嚎半个月才死。其他人也都死状凄惨,唯有我走到了今天。”

道明明白了范知府为什么一上任就着手重修东元寺的原因了,他是在赎罪。道明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知府大人能悬崖勒马,做这天大的善事,佛祖会保佑你的。”

范林春哈哈大笑起来,他看着道明说:“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你就是当年那个从狗洞里钻出去的小家伙吧?”

道明点头承认了。范林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我恩怨尽可在重修寺庙中化解。不过说起来,我们也没什么恩怨,你是小和尚,我是小兵,都不是主事人,随波逐流罢了。”

道明说道:“大人放心,出家人没有仇恨!”

范林春哈哈大笑,他兴致勃勃地查看完,便走了。下山时,一骑红尘疾奔而来,侍卫们紧张地护卫左右,却见一个红衣少女,明眸皓齿,容颜清丽,经过卫队时,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奔过去了。范林春放下门帘,说:“一个女孩子而已,大惊小怪!走!”

范林春端坐在轿内时却笑着说:“一个女孩子,到东元寺干吗?难道要找小和尚?”

他猜中了,那个清丽女子,正是找和尚的。道明看见她,笑了起来。不错,她就是欧阳倩,昔日那个被亡命小女孩,如今已是美丽可人的富家小姐。

欧阳倩的祖父住在凉城,离宣城有一百多里。欧阳倩回去的第二年,祖父就派人来到东元寺,送给道明一百两银子做酬谢,道明接受了,马上用银子买木材。后来,欧阳倩学会骑马,每年的秋天,欧阳倩会骑马来东元寺找道明玩。欧阳家如今只剩下欧阳倩一个血脉,欧阳老爷对她爱若珍宝,什么都依她,加上社会动荡,礼教尽废,所以对孙女并不阻拦,还特地为她请来了马术老师,欧阳倩学会了骑马后又学武术,偏巧,京城一家镖局的总镖头在镖局破败后流落江湖,走投无路之时,欧阳老爷给了他一个工作。他悉心教导,短短几年,欧阳倩的功夫大有长进。镖头师傅说:“不敢说她是高手,但三五个人还是能轻松对付的!”

于是,欧阳倩更加胆大,常常一个人溜出来闯荡江湖。但她每年都要来东元寺,和道明一起呆一两个月,然后潇洒走人。

这次,道明看着她,说:“小妹,你好吗?”

在道明的房间里,欧阳倩毫不客气,她从隔架上找出了道明的高山云雾茶,然后拎着铁皮桶到后山接来泉水,劈柴烧水,不一会儿,茶香溢满小屋。道明喝了一口,闭上眼睛,回味香味。欧阳倩好奇地问:“你天天守在这里,怎么像从没喝过茶似的?”

道明笑着说:“我没时间烧茶!”

道明一颗心扑在寺庙重建上,披星戴月,晚上回到小屋时,困乏的他沾床就睡,实在没时间烹茶。

欧阳倩品着茶,问:“道明哥哥,你真的原意当一辈子和尚?”

道明点头说:“人各有命,我的命就是做和尚!”

欧阳倩说:“你也可以还俗呀!红尘中声色犬马,好玩的东西太多。你一辈子守着青灯古佛,有什么意思?”

道明愣了一下说:“可我除了念经,实在不懂得会做什么。还俗,恐怕要饿死的。”

欧阳倩拍着胸脯说:“不用怕,咱们可以做生意啊。像我爷爷,今年八十多岁了,可他做好多生意,像你做了这么久的和尚,对寺庙一定很熟悉,那咱们就坐香烛生意,肯定很挣钱!”

道明想想,欧阳倩倒是真的为他指出了一条发财之道。他笑着说:“等我把寺庙建成了,我就还俗。到时我做生意,寺庙敢不收我的货?”

欧阳倩拍手说:“好啊,到时规定,到东元寺上香,必须买你的香烛,这样拜佛才灵,那咱看就赚翻了!”

发财大计在玩笑中似乎明朗起来。欧阳倩忽然说起了一件令道明惊心动魄的事情。她说:“我这几年在外面跑,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道明奇怪地看着她,说:“玩呗!”

欧阳倩哼了一声说:“我是找当年害我父母的凶手!”

道明的心揪了起来。欧阳倩嘟着嘴说:“可惜,他们全死光了!”

道明双手合十说:“这就是报应吧。杀人者被人杀,淫人妻女者,妻女被人淫。循环如此,报应不爽!”

“不过”,欧阳倩又说,“我查到了一个线索,当年一个小头目,现在还活着。找到他,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道明劝道:“过去的恩怨就别提了,过好当下的日子是最要紧的。你的父母九泉下有知,他们也不会让你为他们报仇的。对他们来说,你过好日子,就是最大的愿望!”

欧阳倩沉默不语,但神色颇为不屑。道明叹口气分析道:“那人既然从战乱中活到现在,必有本领。你如果有所不测,祖父谁照看?欧阳家岂不是绝后了?”

欧阳倩抬起头,看着道明说:“那,我等祖父走后再报仇。至于绝后的问题嘛,我生个孩子不就行了。”

说完,她火辣辣地看着道明。道明不敢看她,眼光看到了别处。窗外,几千名工匠在忙碌,道明的弟弟们也在工匠之中,他们一个是木匠,一个是石匠,都已结婚,但还未生子。母亲来东元寺多次,又一次,她带来一个女孩子,这是她在战乱年代低价买的女孩,养到了十八岁,便送到道明身边,想让他留后。可见,母亲一开始买这个女孩子时,就存了心眼。但道明却拒绝了母亲的好意。母亲说,我们不会说出去的,等小翠怀孕了,你还继续做主持,不影响的……在母亲的心里,寺庙里的和尚跟常人没有任何区别,除了没有头发外,七情六欲皆有,甚至比常人更剧烈。小翠在这里住了几天,在这几天里,她给道明做饭,洗衣,铺床,叠被!这些简单的东西道明会做,但经过女人之手,却明显不同,屋子里忽然就整洁起来,道明的生活也滋润了许多。道明体会到了有女人在身边的好处,他有时甚至怀疑,当初如来佛祖如何看破红尘,过上身边全是男人的生活。没有女人的生活是不正常的生活,道明想,和尚是这种生活,从这点来说,和尚就是不正常的男人。不正常的男人需要发泄,所以才有了武僧,有了苦行僧,有了禅宗,这些都是男人吃饱了没事干发泄过剩精力的产物。

几天后,小翠回去了,生活又恢复到了原先那种凄冷的局面。道明又一次满腔热血地投入到寺庙重建中,生活在继续,但是欧阳倩来了,一切又不同了。

道明开口说:“如果,如果有了孩子,你就不会报仇了。”

欧阳倩恍然说:“是哦,有了宝宝哪儿还舍得动刀子!那就等我手刃仇人后再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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