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神医一愣,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去,冷眼望着胡亥。
胡亥咳了几声,喷出一口黑血,微微张着嘴,迷糊的道:“我们回去,我不要死在这里,哼,求他有什么用,他哪有本事救我。”说到这里,又咳出一口黑血,道:“我们走,我宁愿死也不要他救。”说完,头一沉,靠在兵士怀里,眼睛缓缓合上,再无声息。
丁神医冷笑几声,道:“这小子有点意思。”说着,放下背上的竹筐,缓缓走到胡亥旁边,蹲下去仔细瞧了一番后,随口道:“去屋里把我那套金针拿来。”
韩谈见状,立即破涕为笑,激动得手足无措,连滚带爬的冲进茅屋,拿起放在案上的针套,跑到屋外,恭恭敬敬的递给丁神医。
丁神医却不理会,让人将胡亥翻过来,前胸朝地,后背朝天,平平的躺在地上后,这才接过韩谈递过来的针套,缓缓的打开,然后平铺在地上,左右手同时抽出一支金针,同时扎在胡亥的背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胡亥的后背已经被扎上了十余支金针。每行一针,丁神医都要观察一阵才继续行针,越到后面,他行针的速度越慢。渐渐地,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额头上还冒着浅浅的虚汗。
韩谈神情紧张,心想:“如果连他都解不了,那陛下可就……”他不敢再想下去,凝神屏息的盯着丁神医。
子泽被韩谈踢了一脚,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此时正懊恼的坐在一旁,瞪圆了眼睛看丁神医针灸,一句话也不敢说。其他兵士都围在胡亥左右,大气不敢出,生怕打扰到丁神医。
行到第三十六针了,丁神医手里拿着金针,迟迟不扎。他的脸色已经很难看,额头上的汗珠沿着脸颊不停的滚落。
韩谈眉头紧锁,眼皮眨也不眨,死死的盯着丁神医的手,暗想:“应该到最关键的时刻了,这一针下去,就有分晓了。”这样想着,他更加紧张了,后背上、额头上不停的冒汗。
许久之后,丁神医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似乎下定了决心,手却还有些发抖。旁边的人都不通医理,不过,从丁神医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成败就看这一针了。
终于,丁神医迅速的扎下了这一针。所有人都凝神望着他,只要他的表情发生变化,就能知道是成还是败。然而,这一针下去之后,丁神医面无表情,愣愣的盯着胡亥的后背,众人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片刻之后,丁神医吐了一口气,用衣袖擦掉额头上的汗珠,微微点了点头。见此情景,韩谈等人都松了一口气,脸上无不露出喜悦之情。
随后,丁神医开始收针,待收完了金针,他让人将胡亥扶起,左右手同时发力,在胡亥的后背猛拍了十余下。
胡亥“哇哇”的不停吐黑血,须臾间,他面前的地面上已经堆了数十块已经凝固了的黑血块。细细一看,黑血块里竟然爬出来无数条细长的虫子。
韩谈惊呼道:“原来是蛊毒。”
丁神医缓缓的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走向他的竹筐,将金针套往里一丢,随手拿起竹筐背在背上,回过头来,淡淡的道:“他的毒解是解了,却没有完全排出体外,往后会不会发作,就看他的身体状况了。身体好呢,就不会发作了,身体不好,还是会发作的。不过,倒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很痛苦罢了。”说着,往山谷深处走去。
韩谈等人纷纷拜谢,道:“多谢神医。”
待丁神医走远,韩谈在茅草屋里留下十斤黄金,让人背着胡亥,原路返回。
……
胡亥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之前的那张石榻上。他紧张的挽起手臂,看到长在上面的黑色长纹已经全部散尽,不由欣喜的笑了起来。
韩谈一直守在他的旁边,见他醒来,兴奋的道:“陛下,您总算是醒了。”
胡亥翻身下榻,只觉浑身一阵疼,不由叫了一声。韩谈刚要伸手去扶,胡亥一把拦住他,道:“这点痛朕还受得起。韩谈,你又救了朕一命,朕该如何谢你。”
韩谈笑道:“只要陛下身体无碍就好,无论老奴为陛下做什么,那都是应该的。”
前几日,胡亥剧毒发作,虽然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但他还略有意识。对于幽谷一行,他多少有些印象。经此一事,他已经没有理由再怀疑韩谈,只把他当作救命恩人。
胡亥深深吸了一口气,硬撑着站了起来,道:“韩谈,有你帮忙,朕一定能扳倒赵高。眼下朕体内的剧毒已解,是该跟赵高算算总帐了。”
韩谈两眼发光,故作疑虑,道:“陛下,您的身体尚未痊愈,还是缓缓吧!”
胡亥轻哼了一声,正色道:“不能再缓了,不杀赵高,大秦必亡。”
韩谈闻言,心中一震,道:“陛下说得是,如此,老奴再送陛下一件大礼。”
胡亥喜上眉梢,稍一激动,胸口又疼痛起来,连忙用手扶着胸口,咳了几声,道:“好你个韩谈,可真有你的,这次又是什么大礼?”
韩谈诡异的笑了笑,道:“陛下稍等,老奴去去就来。”胡亥刚想说话,韩谈已经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韩谈再次回到石室,胡亥见他空着手来,问道:“你送给朕的大礼呢?”
韩谈不语,不慌不忙的拍了拍手,须臾,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黑衣男子走进石室,跪在胡亥面前,拜道:“拜见陛下。”胡亥疑惑的望着那男子,又转而望着韩谈,道:“韩谈,这是什么意思?”
韩谈道:“陛下,这就是老奴送给您的大礼。”
胡亥笑道:“韩谈,你逗朕呢,他就是大礼?”
韩谈不紧不慢的道:“他就是大礼。”
胡亥示意那黑衣男子站起来,只见他的背上背着一柄反手剑,一副剑客的打扮。仔细一打量,胡亥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那黑衣男子身材魁梧,却生得一张俊俏白净的脸蛋,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道:“如此说来,他有点本事?”
韩谈笑道:“陛下,您不妨试试。”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寒光闪过,石室里的石案已经一分为二。再看那黑衣男子,他始终站在原地,似乎从来没有动过。他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反手拔剑,劈开石案,最后还剑入鞘,动作之快,胡亥竟一点都没有察觉出来。
韩谈微微一笑,道:“陛下,您觉得如何?”
胡亥惊得瞠目结舌,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拍手道:“好,好功夫。”不由对那黑衣男子刮目相看。
那黑衣男子不以为然的道:“陛下过奖了。”似乎觉得自己刚才露的那一手太稀松平常,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地方。
胡亥盯着被劈成两半的石案,唏嘘一番后,道:“果然是一份大礼,一份大大的大礼。”
韩谈的脸上掠过一丝笑意,道:“陛下,他是个剑客,单论剑术,可以称得上天下第一,只不过他不喜出风头,所以一直没有什么名号。老奴可是费了不少力气才把他请出山,希望陛下好好重用,他一定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胡亥道:“韩谈,你尽可放心,如今朕就需要他这样的人才,定会让他大展身手。”
韩谈略略点头,道:“如此甚好。莫言,以后你要好好保护陛下,若陛下有任何闪失,我便唯你是问。”
“诺!”莫言重重抱拳道。
“莫言,你叫莫言?”胡亥吃惊道。
莫言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刚想开口,韩谈抢先道:“陛下,有什么问题吗?”
胡亥摆摆手,道:“没什么。”
韩谈本想追问,见胡亥不想说,便岔开话题,道:“陛下,莫言是剑士盖聂的师弟,这些年一直隐于山中,老奴偶然得与他相见,相谈之下,彼此情趣相同,遂结为忘年交,如今老奴把他引荐给陛下,希望能助陛下一臂之力。”
胡亥闻言,颇为吃惊的道:“莫言是盖聂的师弟?难怪剑术如此了得。朕得莫言,如鱼得水也。”嘴里这样说,心中却想:“这样的人都能为韩谈所用,莫不是也被下药了吧!”这样想来,偷偷瞟了一眼韩谈。
韩谈道:“陛下,莫言确实是盖聂的师弟,只是一直未下山,没有人知道罢了。”
胡亥笑道:“韩谈,这几****送了朕三件大礼,他日有机会,朕一定也要回赠你三件大礼。”
韩谈也不推辞,拱手一拜,道:“老奴先谢过陛下。”
胡亥忽然想起了什么,急道:“韩谈,朕的亲卫现在哪里?”
韩谈道:“陛下,他们在另一边的石室里。”
胡亥想了想,道:“这样,你马上把每个队的队长找来。”
见胡亥神色凝重,韩谈不敢多问,“诺”了一声,转身急去。
待韩谈走后,莫言径直走到石室门的旁边,直直的站着,承担起胡亥侍卫的角色。
胡亥微微一怔,却没有说话,许是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