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桠,那是老旧的房门门轴摩擦的声音。
有人推门而入。
脚步轻盈,不是那种轻功高明的轻盈,而是脚步声主人本身体重便不重的那种轻盈。
鼻尖有一丝隐隐的香味传来,是那种很普通的水分味道。
这是个女子。
“夫君,我们杀掉他然后逃吧。”她说。
我感觉到一阵刮脸的刀风,我知道有利器向我砍来,即使没有武功的加持也狠戾无比。
吭哧。
利器落地。
他出手打掉了女子手中的刀。
“我很想相信你。”他的声音中有平静,有了然,也有落寞。
“我甚至骗自己去相信你,你说我是不是很愚昧,莲香,不应该叫你连城香才对。”
突然一阵劲气,小小的豆腐坊被这股劲气肆虐乱作了一团。
猎猎作响的劲气全部巧妙的绕开了我,甚至护住了我的身体,这使得我不得不思考他真正的想法。
“呵!”女子轻喝一声,衣袍作响,巧妙的翻转腾挪,轻巧的躲过了劲气,那种富有奇异规律的脚步声,那种举重若轻的脚步声,那种无常变幻的脚步声,以我的眼力来看,这种轻功天下无双。
“涟漪九叠,你果然是他的人。”他的心已经乱了,“从剑劫进屋开始,你就躲在窗外,如果不是我突然将他药倒你也不会急着出手吧。你知道我接下来要干什么。”
“我不会让你死的,即使你心存死志,对于楼主也是一种干扰!”女子的声音有些生气也有些冷硬混合着一些爱意但也有着相当的冷漠,“这个人,必须死!”
“有我在这里,你是没有机会杀掉他的。”叹息一声,他也变得冷漠起来,这是一个杀手才有的气息。
他又步入了江湖,或者说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过江湖。
“哼!纵然······”女子似乎有什么难以开口的地方但随即便冷笑道,“现在的你,实力能够用出几成?”
“我现在虽然实力不如你,但是带走你还是很轻松的。”
这句话化作了一声回音飘荡在空气中,诡异的,房间安静了下来,似乎刚才在房中大打出手的两人从来都没有存在过,鼻中只能闻到淡淡的豆腐的清香,幽幽,幽幽,黑暗一片。
我感觉自己昏迷了很久,久到我快要忘掉一些东西。
我听到的,感觉到的,都好像是一场梦境,我无法再思考我所听到的东西,这是蜃楼中的云波诡谲,当惯了杀手的我没有去思考的兴致。
我依稀能够感觉到腰间的无名之剑在颤抖,在低鸣,呜呜戚戚,好像在诉说着什么。
放弃醒来的打算,任由自己的思绪沉入梦乡。
二十年,我第一次做梦。
因为二十年,我第一次失败,而我却没有死。我彻底的失去了畏惧的感觉,再也找不回来,我的畏之道,支离破碎。
剑劫,已经死去了。
从这一刻开始,我只是一个会一点三流功夫的末流杀手而已,也许连杀手都算不上,现在我充其量只能算作死士罢了。
该醒的梦还是要醒的,只要人还活着,就总有苏醒的一天。妄图借梦逃避的我,再一次失败了。
塞外的烈日从摇晃的门洞上撬开了我的眼皮。
茫然无比。
从来没有过的心情,而此刻我却只剩这种心情了。
“你失败了。”还是那个威严的声音,那个令人无法反抗的声音。
没有了其他情感的我反而看清了他的样子也记住了他的样子。
这是个儒雅中带着无尽霸气的男人,分不清是年轻还是老成,年龄对于这个男人来说是混沌的。他的一双剑眉斜飞入鬓,凤目狭长却深邃带着无尽的智慧与深沉,俊朗面貌中有着儒生的温文尔雅,也有着军旅之人的杀伐果决。一身玄色锦袍,上面绣着金色的亢龙和无尽的云波,黑色是摄人魂魄的冥渊,金色是霸气十足的宫宇。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就能够摄人心魄,他的一举一动都好似风雷涌动,又如亢龙入云。饱满而溢出,溢出而内敛,内敛而饱满,整个人的气息圆润浑然,沛然莫御,俨然已充满神性。
“是的,我失败了。我没有杀死他。”我不再看他,哪怕是眼前的人也已经无法再引动我的情绪了,我只剩下了迷茫。
“呵。”他的轻笑中带着一种古怪莫名的情绪。
“你杀了我吧,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完成你的任务了。”我将剑解下放到身前,抬头看着他。
他摇了摇头,拂袖道:“你未曾破我这里的规矩,我不杀你。至于任务的事情,我说过了,我不限时。”
他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我的眼睛,说了一句莫名的话:“小子,去道门和佛门看看吧,也许会有收获。”
语罢,翩然离去,我的耳边还能听到他的喃喃自语:“‘空’么,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