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跟随走了许久，直到空旷的木质回廊中遍布足音之时我们方才登上画舫阁楼。
“剑劫兄、澹台兄，你看我这里的景致看起来可还入眼?”玄劫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紫砂茶壶轻轻斟上三杯清茶。
窗外的景致，船阁楼台比邻而近连绵不绝布满江面，皆有朱梁雕栋镶金嵌玉，上之镌画或有游龙穿空戏珠于苍，或有飞凤倦鸟只落梧桐，皆雕工精良栩栩如生，足见匠客之境。
楼阁之上，有红袖添香、青衣弄曲，一动一静之间婀娜生姿如弱风拂柳摇曳多彩，一颦一笑又若冬梅含苞、夏花灿烂或是含蓄或是明艳，竟引得无数武林豪侠、文人骚客、商贾富旅、达官贵人尽皆流连驻步几欲忘返。
此间盛景，真不负“不夜之夜”。
“呵呵，这般景致，若不是这些画舫之上悬挂的花前特有的九福花灯，我怕是要将此处此时错认成江南上元佳节了。”澹台玄抬手施了一礼笑道。
这般虚假的应酬也算是应景了吧。
“美酒、美景、美人，试问这世间有几人能够抵御这般诱惑呢？你们看。”玄劫饮了一杯清茶将之放下后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窗外远处画舫中的一点道，“美酒使人迷醉、使人上瘾，更为重要的是其可以暂解一忧，实乃是人间解脱烦恼的首选。可美酒虽好，却不常有，区区一壶‘流碧春’便是千金也难买到，足见其稀少且渴望之人众多。这两人，皆是花前首富，谁更富有尚无定论，因此事事攀比，各不相让，只是商人和气生财，这么多年倒是相安无事。”
我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两名穿金戴银看起来富贵奢华的半百老头竟拿着同一壶酒各执一只壶耳拉扯起来，面红耳赤至于也不乏难以入耳的污秽之语。
“如今却是变了吗？”变得这般的露骨与粗鄙。
“这般行径，真是枉费了两人的一身华服。此番狼狈、丑陋的样子，还有这些污言秽语，乍看之下不像富贵之人所为倒是有几分市井泼妇风采。”澹台玄举起案几上的茶杯晃了两晃轻轻吹了吹然后将茶杯之中的清茶一饮而尽。
“酒，当真如此令人疯狂吗？”不理解，我从来只喝廉价的烈酒，因为那样我能够醉得更快、醒得更早、喝得更多，这样，酒量狭小的我才能够陪他喝满一场酒；而这些天价美酒，从来便不曾出现在我的视野中，在我看来这些千两一钱的酒与那些一两千钱的酒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令人疯狂的当真是酒么？”玄劫又拂袖斟了一杯茶，眼底一丝寒光闪过看着我道，“酒只是酒，各种差别不过口感不同、浓烈不同、数量不同而已，单纯的酒里面既没有恩怨情仇也没有无聊野心，若单单只是酒又如何令人疯狂？”
我看着他的眼睛心中一凛，这是一种深层次的探究的眼神，是一种试探的眼神，也是一种诘问的眼神。
“酒，不过是个诱因，又或者单单只是一个借口。如今两人的的行径在我看来只是他们借助酒的麻痹而真情流露而已，他们内心爱好如此，想要如此，能够如此，所以才会如此。所以故人所说‘酒色财气’，‘酒’之一字因为顺应欲望，或者受欲望而驱使，也是一种不管不顾的随性癫狂，这才是‘酒’的真正含义。”
“剑劫兄，素闻你曾乃名满江湖的杀手‘血劫’，手中刺杀之事从无失手，手下亡魂如过江之鲫，后得绝世武典《劫之剑》使得一手剑术出神入化一时之间暗流中人誰出其右，‘剑劫’此名从此而来当真是风光无限。”玄劫的声音断断续续，晃晃悠悠，越来越轻，可听在我耳中却如同重锤一般，一锤比一锤狠戾，似要将我敲个粉碎。
玄劫将手中茶杯举起，双掌拂于茶杯之上，举至胸前郑重一拜，然后冰冷的问道：“剑劫兄勿怪，玄劫在此斗胆问剑劫兄一句，剑劫兄杀人，是否为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