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老头,把你小儿子藏哪了?”一个身着黑甲的络腮胡踢开本来就岌岌可危的木门,大嚷道。
两个老人从茅草屋里小跑着出来,很是卑贱地弯着腰,“张招军,我大儿子已经从军,小儿子就不用了吧。”
“谁说不用了,如今战事吃紧,是男丁都得上,要不是看你年老,你也得上战场。”毛发茂盛的张招军不容置疑地说道。
“李员外两个儿子都在家……”付老头小声说着。
“付老头,我说你怎么越活越糊涂,你能跟人家比,人家李员外能拿几千两给县太爷,你能吗?不能就别墨迹,快把儿子交出来。”张招军理所当然地说道。
“可是我小儿子才十六,上战场的事做不了,还有我这把老骨头,说不定啥时候就没了,死了,连个守孝的人都没。”付老头哀声道,甚是可怜。
“看你这可怜样儿,好,我给你儿子安排到火头军,这样总行吧,现在,告诉我你儿子在哪吧。”张招军不耐烦道。
“小儿放牛去了,不知何时回来!”付老头依旧眉头不展,因为张招军给出的把小儿子安排进火头军的承诺很脆弱,在他看来根本是个谎言。
“好,那我就等着!”张招军走向院子里仅有的一棵树——桃树,把还青的桃子拽了下来。
“呸呸!”青桃应该很酸。
日落时分,付老头的小儿子拉着牛进了门,看到院子里正海吃海喝的张招军,变了脸,他知道大哥就是被这个人带走的,之后就没消息了,不知死活。
“付老头,你小儿子真不适合上战场,你看这胳膊腿,太细了,模样还有点儿秀气,怎么唬人。”张招军上下打量着付老头小儿子,给出评价。
“请招军高抬贵手,放过小儿!”付老头急忙说道。
“咳,我说你怎么这么贱呢,不想自己儿子从军,没人从军,谁来保家卫国,咱不能自私了,光想着让别人的儿子上战场,自个享太平。”张招军呵斥道。
付老头只能点头。
“叫什么?”张招军拿出一个名册,问道。
“付良。”付老头的小儿子,小声道。
“跟个娘们似的,成不了事!”张招军不满意道。
“招军,你看小儿连干粮都没准备,您宽限一晚,让贱内给小儿准备些干粮和衣服。”付老头请求道。
张招军大手一挥,说道:“不用了,放心吧,我吃什么,给你儿子吃什么,饿不着他。”
两个老人跟出门,几乎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悲戚之情可想而知。
“回家,老婆子。”付老头低头说道。
“呦,付老头,怎么连小儿子都送去军营了,你可真舍得。”对门的的干瘦老汉挖苦道。
付老头眉目低垂,看都不看这个说话往死里说的主。
“你大儿子壮实吧,虎背熊腰,可是自从军,都没给家里报个平安,八成是……”
“刘绝户,你有脸了,你家的香火可是在你这断了,别操心人家的事了,赶紧给自己留个种吧,小心死了没人给你上坟。”付老头也是嘴下不留情,揭对方的痛处。
“付老头,嘴不要太毒,给自己积点德,小心子孙死绝。”对门老汉被人说到痛处,哆嗦着说道。
“我嘴毒,咱们落风村嘴最毒的人是你不是我,都已经让自个断子绝孙了,还有脸说人家嘴毒。”付老头毫不示弱。
付良听着父亲跟人对骂,心里一酸,眼泪快要掉下来了。
他从来没离开过家,在大哥从军之后,他知道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母亲给他了一个小包裹,有一件破衣服和几个干馍馍,这是他全部的家当。
“好家伙,你还哭起来了。”张招军大声叫道,惹来一行人纷纷侧目看向付良。
付良赶紧抹了抹眼,虽然没有擦下来眼泪,但引来一阵嗤笑,这让他手足无措,想赶快离开。
“咱们要去鼓点村,要翻座山,别掉链子,要不咱们得在山里过夜。”张招军加快了脚步,他可不愿意在野兽横行的山里留宿。
“那山里不太平,有土匪,我见过。”付良告知张招军。
张招军停下来,回头,紧张地道:“山里有土匪?”
“有二十五个人,他们住在一个山洞里,山路旁边有他们的地洞,天一黑他们就躲进去,抢劫行人,我们要绕路,要不肯定被他们捉住,还有他们最恨当官的。”付良一五一十道。
“你如何得知?”张招军好奇道,他不认为眼前这个柔弱的孩子跟土匪有瓜葛。
“我在山里放牛,为了不让他们把牛抢去,就得知道他们藏在哪里和在哪里活动。”一头牛对付良这样的的人家绝对是不可或缺的劳动力。
“那我们要怎么走?”张招军觉得这个理由很充足,丝毫没有怀疑。
“你跟着我!”付良快走了几步,到了张招军前面。
等二人来到山脚下,天已经擦黑。
张招军一直跟着付良,他认为这个柔弱的孩子很特别,他观察了一路,付良走路极轻,比娘们走小碎步还轻盈。
“这里才是山脚,他们不可能在这里埋伏吧,沿山路走吧。”张招军见付良不走山路,反而向一边走,说道。
“树上也有土匪,能看很远,走山路不安全!”付良解释道。
“好,听你的!”张招军摸了摸腰间的刀,跟着付良钻进了山林。
山不高,却崎岖难走。
“不要说话,前面十步有土匪!”付良压低声音和身体,提醒道。
张招军纳了闷了,山里黑咕隆咚的,月光也很弱,这小子怎么看见的。
付良把身体猫得很低,但是身材臃肿的张招军无论怎么努力依旧弄出不小的声音。
“嗖”
黑暗中一个黑球应声而来,摔在树上。
“噗嗤……”
火光乍现,将付良和张招军的的藏身之处照亮。
“奶奶的,竟然有人!”黑暗里两个人影从掩体里跳出来,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声。
“吁吁”
随即一声响亮的竹哨响彻山林,接着,山林各处竹哨四起,俨然是土匪在传信。
“跑!”付良弓起身子,说道。
张招军把刀抽了出来,不知要干什么,不过听到付良喊跑,立刻扔了刀,撒脚丫子跑了起来。
山林里热闹非常,山鸟行兽也来添乱,叫声四起。
山路毕竟难走,张招军又不熟悉山路,走的异常艰难,磕磕绊绊。
付良犹如脚下生风,上下跳跃,左躲右闪,十分迅速。
可是为了照顾张招军,付良只能边走边停。
土匪对大山的了解比付良有过之而不及,所以很快就确定了在他们地盘上耍宝的二人的位置,围了过去。
“悔不该走夜路!”张招军苦不堪言,叫苦连天。
“叫土匪捉住更苦!”付良知道逃不脱了,拉起张招军,找地方先躲起来。
一个土匪突然拨开不远处的灌木丛,发现了付良二人。
“……”
土匪刚张开嘴,一个土坷垃飞进了嘴里,没喊出来。
土坷垃是付良扔过去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地方躲起来,不能让土匪知道他们的确切位置。
那土匪倒着嘴里的土,还要喊人,付良健步近身,躲过砍来的刀,将土匪打晕了过去。
“你哪里学的拳脚?”张招军警惕道。
“土匪!”付良直言。
“你是土匪!”张招军只摸到刀鞘,更加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