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饼,喝完碗里的清水。
简柳的眼泪忽然大滴大滴地从眼眶里涌出,他哭得很辛苦。
父亲死的时候,他也很痛苦,但那时楚军破城着力攻城,每天心惊胆战,眼泪反而被破城的惊恐所占据着。楚军围困雍丘,城里的人开始人吃人,他东躲西藏,每天心惊胆战,也忘记了哭。他身上臭气熏天、破衣烂衫,见到的全是白眼鄙夷,他也没有哭。
然而他不知为啥,此时的眼泪管也管不住,愣是决堤一般地涌出。可是父亲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留泪,简柳用力地止住哭泣的冲动,内心的酸楚和无尽的委屈却爆发得更加厉害。
简柳呆立原地,竭力地呜咽着,十分难受。
卫谦叹一口气,心里跟着发酸,一伸手,搂住了简柳。
简柳十分瘦,怀抱里几乎就是一堆骨头连着人皮,反倒是简柳的脸上多少还有点肉。卫谦更是辛酸。
这世上,这个少年也没有亲人了吧?
想着小尾巴那张笑得憨憨的脸,卫谦也哭了,两个少年同时抱头痛哭。哭得十分伤心。
有太多次,卫谦都想从千仞山出去,到曾经的破庙,一路走下去,走到那个分岔路口,她和小尾巴彻底分别的分叉口,小尾巴骑着另一匹马,双膝破碎,全无体力,且昏迷过去,后面有着孙公公的追兵。她想去看看,小尾巴是否安全地跑回郑国,是否平安到达母亲家的娘家。
但是卫谦不敢,甚至打听消息的勇气也没有。她想知道小尾巴哪怕一点点消息,但是却不敢知道小尾巴一点点消息。她内心宁可相信,小尾巴回到了郑国,安全平安地生活下去。哪怕这个想法十分渺茫。
而此时此刻,被简柳的眼泪感染,看到简柳引发对小尾巴的思念,卫谦哭得心脏好像都要被泪水淹没,苦涩蔓延开来。这一刻,长久压抑的痛楚一下气爆发,合着眼泪倾盆而下,却难以宣泄出内心全部的难过。
*
卫谦两眼红肿着,随着逍遥子站在雍丘城城门外,城门的另一边,同样是穿着青色右衽麻布衫的少年,隔着城池拱门,红肿着眼看向卫谦。
冯戟给逍遥子师徒二人准备了马车,一匹马缓缓拉着一辆三角马车。实际上这是一辆改造后的战车,卸了两匹马,只由一匹马缓缓拉动,行进两个时辰就能到达千仞山附近。
卫谦有些伤心地看着逍遥子,眼神就在恳求:不能带上简柳吗?
当然,这样的话卫谦实在说不出口。千仞山是师傅做主,她也是逍遥子捡回去,除非师傅愿意,否则简柳是无法跟她一起的。
逍遥子一身白袍,气度大气风流,他率先上了马车,面朝卫谦:“还不上来?”
卫谦气息奄奄:“是,师傅。”
她知道自己师傅什么都明了,什么都看在眼里,既然师傅没有收留之意,她也决不能说什么。
马车启动了,前面的士兵身材黑壮,皮肤黝黑,笑时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李先生坐好了,在下这就启程,保证天黑前将你们送到。”
话说完,马车就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