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珩转过头,眼中没有波澜:“来不及了。”
“来不及,是什么……意思?”卫谦呐呐道。
忽然,掖庭宫人声鼎沸,人影幢幢,数人钻入宫廷之内,又有数人从宫廷内奔出。其中夹杂着尖叫和咆哮,求饶和喘息。如一锅烧开的水,人影四溅。
“大人。”一名郑王宫侍卫打扮的侍从不知从哪个角落闪出,在苏珩身后站定,对他耳语几句,然后又匆匆消失在夜色之中。
“思墨,这乱世,纵使身边最亲近的人,你无法护他周全,他也无法保你平安,一切,全靠自己。死也罢,活也罢,苟延残喘的活,不如干干脆脆地死。我无法救一个注定要死的人,却可以帮助能活的人扶摇直上。思墨,这全在你的选择。”苏珩说罢,走上前来,捏住卫谦的手腕,将她拉起。
这时,她才发现,有什么东西从脸蛋顺势滑落。
面前这个男人,温和当中裹挟着残忍,柔情当中全是理智。她看着他,像是认识,又像是不认识。
她从看他第一眼,就知道这绝不是一个放纵自己感情的人。但品尝到自己的亲人,最后的亲人在自己眼前慢慢被撕碎的滋味,她只能请求他。
苏珩没有放开她的手,只是拿探寻的目光锁定她。她却反手抓住他的手臂,眼泪花了眼睛,忽然变得泣不成声:“师兄,我不要扶摇直上,我只要我爱得人好好活……这都不行吗?”
苏珩放开卫谦的手腕,摇摇头:“你还是不懂,一切,已经来不及。”
“什么意思?”卫谦还抱着希冀。
“此刻,司马氏叛国的证据已经经由陈国新君之手,交到郑王手中了,你的祖父,在劫难逃。”
最后四个字,仿佛判了卫谦死刑:“……你说什么……”
“我以为你很聪明。”苏珩不再看她,“你现在去司马府,应该还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我会告诉侍从……”
不等苏珩的话落音,卫谦转头就跑。踏出几步时恍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但她没有回头,也不会回头。
泪水在她脸上恣意增长,四处蔓延,生生不息。
转弯时,她的手撞在门廊安置的铜枝灯上,灯罩上镂刻的树型花纹划开了她的手掌。卫谦尖叫一声,但仍旧往前跑。
姜谖……姜歇……卫墨……
脑袋里循环着这三个名字,就像是个魔咒。除此之外,脑海中就一直盘旋着三个字——我的错。
我的错我的错——她推开小径上缩着脖子拿宫灯的太监。
我的错我的错——她掏出铜符,扔向守卫,一头撞出宫墙。
我的错我的错——白色雾气从口中急剧地吐出,她在街道上盲目地跑着。
我的错——
我的错——
卫谦蹲在某个无名的街道中间,大口地喘着气。然后她支撑起身体,重新向前面跑去。
城北居住的是权贵富人,平日挑担小贩络绎不绝。然而现在却寂寂无声。一行拿枪士兵小跑着跑来,卫谦赶忙躲进一旁小巷的阴影中。
好一会儿,她探出头去,这才慢慢移出身体,侧身在街面上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