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府东苑,雪白的墙垣,朱红的柱子,乌木雕就的栏杆,半圆的门廊。
一袭涓涓溪流,顺着人力开凿的罅隙悠然流出,溪边一爿石桌,两张石凳,石桌后方两颗梨树,干黑湿润的枝干上赫然有了一点两点的绿意。
卫墨坐在石凳上,身上穿着薄薄的袍子,连大氅也未披,显得身形单薄。侧颊瘦削,青白的脸上有几块红色的冻疮。
他抬着头,凝视着梨树枯干上的那一星半点的绿意。
久久不懂,人不动,眼不动,知道看得绝望,才收回眼,便望见了从身后侧廊走出的姜歇。
“谦儿妹妹她,病好之时,我抱她去看梨花。再过一月余,梨花便要开了。”卫墨说。
姜歇的心一阵抽痛。
梨花再开时,佳人已不再。
正如……他的燕儿。
他完全懂得卫墨此时心中的感受。
那种……愿用全世界的美好,换一瞬她所在的时间……的感受。
“墨儿,原来你在这里。”姜歇勉强笑道,“既然这样,尹叔,去吧膳食端到这里,我与墨儿同吃。”
尹叔命人在石凳上放了上好的软垫,又叫人将膳食一一从荷花曲苑趁热端来。
姜歇在石凳上坐下,道:“再过一两日,爹就要回来了,那时府里再为你接风。”
卫墨淡然一笑:“多谢舅舅。”
“这两日,下人说你的膳食都不怎么食用,是菜色不合口味吗?”姜歇问。
卫墨扫了一眼桌上的几样菜色,微微一笑:“舅舅多虑了,这些菜都很好。看起来……确实和普通饭食很不一样。”
“是了,半月前,府外一小子自荐上门做膳食,每一道菜都颇为别致,只是奇怪的很,打赏他什么东西,一律不要。瞧那模样,实在不像只有十岁出头的模样。”姜歇叹息。
“十岁出头?”卫墨蓦然抬起头。
“墨儿?”姜歇夹了菜,还未送入口中,瞧卫墨的样子,倒是吃了一惊。
卫墨心中五种滋味却翻江倒海。
若是谦儿,此时年龄也应十岁出头,再过一月余,便就十一岁了。
“不若我把他叫上来你看看,这小子倒很有些意思。”姜歇想到那日卫谦说话的神气,不知为何,心中一动,想要见上一见。且又心道,那小小子和卫墨年龄差别也不大,见了说不定能让卫墨心境开阔些。
卫墨心中却只是惊痛,本来平复下去的思绪久久不能归位。他强自控制,淡淡道:“舅舅说不错,那便是好的。”
姜歇闻言,立即就让尹叔将人带上来。
说实在的,尹叔年老了,上位者见了不少,低位者所见的更多,却猜不透卫谦的来历。他只知道这个叫思墨的小小子,年龄虽小,心智却老成,和一般的仆从不一样,对金钱似乎从不上心,平日的打赏也不要,只是********的研究菜式。
每日清晨从野外摘菜,做出的东西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实在匪夷所思。
这样的小小子,实在是古怪得很。
走到后院柴房,却不见卫谦,一问,说是刚收拾了东西,从后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