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名许口中的她,是儿时玩伴小林。
初次认识小林,是关七岁的时候。那时的小林跟她爸妈刚搬家到了关的隔壁,作为邻居,关爸当然得带着儿子去打个招呼。
为了示好,六岁的关名许被关爸怂恿着跟年纪相仿的小林打招呼。
“你好。”关名许怯怯的开口道。
“哼!”别看小林姑娘家家的脾气倒是不小,和李馨雅差不多,第一次见面也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以至于关第一次自我介绍之后,换来的却是对方的不理不睬。
不过,毕竟是邻居,彼此见抬头不见低头见。在几次不期而遇和不小心的撞个满怀之后,二人渐渐熟识。之后,小林倒是成了关的挚友,对关格外的好。
除却时不时的从家里那些零食和关分享这种物质上的照顾外,在情感上,也很是体贴人。因为知道关从小就没了妈妈,小林总是刻意回避关于妈妈的讨论,这也与其他玩伴时不时毫无顾忌的嘲笑关“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成了鲜明的对比。
再后来,关爸续弦,新来的阿姨又是个带着孩子的母亲,关家顺理成章,在不久后就上演起了恶毒后母与被排挤的养子的悲情戏码。
“去,给我把地扫扫干净。”阿姨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冷冷的对关说道。
“水没了,去,提两桶回来。”阿姨一脸冷漠,对年幼的关名许是否提得起一桶水,毫不在意。
“放学了记得把牛牵出去放了。”阿姨抛出一句话给正要上学的关,说完却对一旁的女儿道,“放学了早点回家,妈妈今天带你出去买点吃的。”
……
年幼的关名许也曾经反抗过,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只得妥协,承认自己无力决定自己的生活。面对几无人情味的家庭生活,关名许心里有苦难言,只得一个人偷偷流泪。这期间,唯一能听他倾诉给他力量、哄他高兴的,也只有儿时玩伴小林。小林对关的好,还不仅如此,有几次为着关受了委屈暗自落泪,甚至当面指着阿姨大骂:
“你这恶毒的女人,怎么能如此狠心,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小林指着女人大骂。
“你要再敢这样,我就去报警,把你抓起来!”小林握着拳头,恐吓道。
“你等着吧,早晚会遭报应的。”小林诅咒道。
……
一次次的反抗,让小小的人儿一次次见证了自己的无力,当可恶的阿姨面对恐吓,却是面露不屑,甚至怂恿小林赶紧去叫警察来的时候,小林除却诅咒,再也没有其他能做的了。
不过,即便小林没能帮上什么忙,在年幼的关名许心里,她早已归为了统一战线的挚友。后者甚至暗暗发誓,要是可以,日后愿意为了战友上山下海、致死不悔。也正因为小林的存在,年幼的关黯淡的生活里,才有了一丝光亮,这丝光亮甚至在关日后坎坷的人生道路上,还会时不时跳出来,给他提供正能量,让他坚持走下去。
有人说,好人没好报,善良的人不适合活在这个世上。话虽然残忍,却也敌不过现实的无情。带给关无数的痛苦和眼泪的阿姨,一直无灾无难的好好活着,而好心而又满腹同情的小林,却在关名许十三岁那年,突然因病去世。
“林爸爸,小林今天好些了吗?我来看看她。”关名许推开林家的门,就要进去,却是迎上了沉默不语的林爸。
“林爸爸,你怎么了?”关名许见状,顿时心里一凉。
“小林她……走了。”当林爸哽咽着说完时,关名许却是再也坚持不住,“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小林去世的消息,对少年关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以至于得知消息的关当场昏倒,可惜,即便再不愿接受,时间也不会因此而停止或者倒退。
在小林下葬的那一天,送葬过程中一路沉默的关名许,在众人走后,终于抑制不住,跪在小林坟前痛哭不已,直到昏死过去。期间一直在自责,责怪自己不好,太过晦气、被上帝遗弃,从而让陪在身边的小林受到惩罚。
小林去世,让关名许的世界没了光亮,以至于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关名许再也不曾对人开心的笑过。
回到正题。因为这一次的会面,关名许对李馨雅也越发关注起来。至于原因,除却李馨雅和小林有点像外,李馨雅的性格很投关名许的脾气也是一点。也正因如此,关名许渐渐对李馨雅的生活习惯、吃穿爱好也有了很深入的了解。当然,替他跑腿打听消息的自然是鹤了,而作为交换,关则不得不加一些陌生的QQ号,甚至偶尔得出去和不认识的女生见面,虽然结果都是无疾而终。
原因是这样的,鹤因为和关这么一位颜值高的好友一同出现,不久便在女生中声望大涨,深的广大女生的喜爱。虽然,大多找他的女生都是来打听鹤的。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近水楼台,在帮女生们给关传小纸条、要电话的过程中,他也比以前有更多在女生面前出风头、和自己心仪女生亲近的机会,自然也就乐的跑腿。
有时候,对关名许这种背地里打听对方、偶尔让自己暗中施与帮助的近乎痴情的行为,鹤也会开玩笑,好奇关名许是不是对李馨雅一见钟情。
“话说,名许,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李馨雅了?”鹤问道。
关名许闻言,却只是笑了笑。
“看来是真的了。”鹤一阵无语,没想到还真有一见钟情这种事,“虽然我不太看好那妹子,不过,你要真喜欢,干脆跟人家表白算了。”
“虽然喜欢,不过不能表白。”关名许回答道。
“为什么?”鹤不解道,“你这么优秀,难道还怕被她拒绝不成?”
“不是怕被拒绝。”关名许一脸苦笑道,“是因为给不了她什么。”爱就是全心全意的给予。自己经济不富裕,无法给予对方什么,妄谈爱恋根本就是不负责任,到最后只会是一种伤害。
“可是,喜欢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吗?需要给什么?”鹤越发不解了。
“你不懂。”关名许一脸怅然。相爱很简单,相守却是不容易。若是无力相守,何苦要轻谈相爱。
当自己什么都给不了的时候,还是选择默默地退居背后,选择守望吧。
难过着,只因为知道你在流泪,却没能及时伸出温暖的手;开心着,只因为知道你在微笑,在不远的地方,过的安好。
这样,就足够了。不想也不敢再贪婪,因为,怕上帝再次将这微薄的幸福收走。
“你呀,就是想的太多。”鹤撇撇嘴。
“可能是吧。”关名许自我反思道。
“算了,反正你这倔脾气,我也劝不了。”鹤开口道,“走,吃饭去吧。当然,你请客。”
“为啥?”关名许问道。
“因为我帮了你这么多忙,总该好好答谢我吧。”鹤厚脸皮道。
“好吧。”关名许笑了笑。
……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了关名许上大四的那年。
大四那年,关名许那一直不招他待见的阿姨,终于将女儿嫁了出去,于是裹挟关爸的十来年的积蓄跑路了。本来还算勉强小康的家庭,顿时被打上了贫困的标签。本就觉得给不了李馨雅什么的关名许,越发觉得不配喜欢对方,于是收了那些风花雪月的心思,一心开始奔波于生计。几番周折之后,才终于在汇博集团安定下来,开始了忙碌而充实的职业生涯。
这种平静的生活,过了两年,直到李馨雅毕业,阴差阳错的将简历投到了汇博。
那年经济不景气,证券市场更是门可罗雀,本就笼罩在裁员阴影下的汇博集团,打出的毕业季招聘广告,更多是一个向公众展示自己依然发展良好的噱头。
即便是噱头,走走形式还是必要的。于是,所有投过简历的、国内985高校财经专业的毕业生都收到了专业笔试的通知。因为在比试中名列前茅,个人资料和个人形象都不太突出的李馨雅才勉强得到了一个参加面试的机会。
本就是奔着吸引大众眼球去的招聘会,面试官自然不能含糊。于是往年只有三位面试官的会议室今年额外增加了两人,而且个个都是颜值不低的青年才俊。本就长相出众,业绩更是了得的关名许在其中自然占得一席之地。
于是,时隔多年,二人再次见面。可惜,惊讶的就只有关名许一人。原来不难理解,因为李馨雅压根就不知道关名许的存在。
不过,这又如何,即便李馨雅整个面试中因为紧张,甚至都不曾抬头看关名许一眼,这也并不影响某人情绪的异常兴奋。
“各位考官上午好,我叫李馨雅,来自……”李馨雅近乎全程低头的自我介绍之后,不是描述自己将如何务实的从事所应聘的岗位,而是开始大谈特谈职业规划和自己的理想抱负。
“我的职业规划是,未来两年升任基金组组长,未来四年成为经理助理,未来……我相信,在未来十年内,我一定可以完成自己的人生目标,成为基金经理,独立掌管一只基金……”话中未脱学生稚气,身上的象牙塔气息可见一斑。
眼见着底下的年轻人还没获得自己的认可便开始觊觎自己屁股下的作为,所有的面试官互相对望一眼后,几乎同一时间摇起了头。
就在面试官准备抬手举出否决牌时,只见一向寡言少语的关名许一反常态,在众人的侧目中率先鼓掌,“好,讲得好!”说着,还竖起了大拇指。甚至为了表示看好,第一个给雅瑶亮了绿灯。
可惜,这样做至多让众人多思量一阵,结局依然无法逆转。停顿片刻后,其余四人皆是点了红灯。
四位否决,一位赞同,在汇博的职业前景一片黑暗。李馨雅在走出会议室的瞬间,便再也克制不住,难过的当场落泪。
借着上洗手间为名,跟着出来的关名许,眼见着李馨雅背影孤独,自己也跟着莫名的难过起来。本想上前安慰几句,顺便打打气,想告诉她:让她别难过,回去好好等着,会有好消息。可是当走近李馨雅跟前时,关名许却是紧张的没能说出一句话。最后只得一脸尴尬的走开了。
后来,再回忆这一幕时,关名许却是不肯承认自己紧张了,而是将原因归咎于初次见面时,李馨雅毅然拒绝自己的伸手,给自己造成了不小的心里压力。
像股价有阻力位一样,人也有心理压力位。嗯,就是这样。关自我开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