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姨一愣,回想道:“他很倔。”
老婆婆笑了,望着雪姨道:“你也很倔。而且,我说的不是这个。”
雪姨不解,想了好一会儿,若有所思道:“我也觉得他有特别之处,可是我却说不明。”
老婆婆摆了摆手,道:“其实,我昨天施展散元续命法的时候与以往施展这法,有些不一样。”
“有什么不同?”雪姨虽知道散元续命法,但具体过程,还是第一次看见。
“一般没有第一个曲子。”老婆婆道,“我是特意为他而增加的,镇魂曲。”
“为什么?”雪姨不解道。
老婆婆郑重地道:“因为我在他的体内,发现了一个不属于他的东西——异魂体。”
异魂体,就是不属于自身体内的魂体。雪姨吃惊不小,道:“异魂体?这怎么可能?如果的话,那是谁的魂体?谁能分离魂体?”
“我也不敢相信。”老婆婆面色郑重地道,“因为只有入圣化仙的强者才能分离魂体灌入别人体中。”
入圣化仙?
雪姨如受电击,十分震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不禁暗暗吸了口凉气。
修道者从初入修道,沟通命魂,吸收天地之气,聚之为元,随后淬体,开府,感生,经过一次涣元聚灵,才能吸收灵气,聚为灵力,修炼至聚灵境,得道境,真人境,再经历生死劫,方能入圣化仙,最终成神。可是,修道之路不平坦,古往今来,落在前三阶段的修道者十之八九,能达到聚灵也是十分艰难,聚灵后每提升一个境界,都要耗去数年之功,所以能得道能真人,便是一方的王者,至于入圣化仙,整个大陆也不过寥廖数人而已,他们已经是整个大陆的传说。
任何一个入圣化仙的强者,随便一句话就能在整个大陆掀起一股风暴,原因很简单,就是他们很强,强大地足以毁灭整个大陆。
而他们一般是超然于外,不理会大陆上的凡事的。只有在必要时刻,如整个大陆,整个人类面临重大危机,重大威胁时他们才会出手。
雪姨心情很复杂。震惊,疑惑,痛苦,不安通通灌入在她的脑海里。
如果真的是入圣化仙的强者对王讷出手,那么,强者为什么出手?或者,王讷又会是什么样的身份?他的身上又会有怎么样的秘密?如果是入圣化仙的强者要杀他,那他肯定必死无疑,为什么却又留给他一条命?他的身上一定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雪姨的呼吸已然沉重,他曾想过王讷或许有不一样,也仅仅是因为他的疾病和倔强而已。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与那些传说中的人物联系在了一起。
震惊之余,雪姨才抬头望向老婆婆,道:“就没有……其他可能吗?”
老婆婆无奈地摇了摇头。
雪姨沉默了。只有她大口喘息着还证明着她思想依然起伏。
老婆婆压低声音道:“这时只可你知我知,绝不能让其他人知晓。那孩子也不行。”
“他自己没有一点发觉吗?”雪姨问。
老婆婆摇了摇头,道:“他的修为不够,即便是与我同修为的人,也难以发现。”
雪姨点了点头,因为她自己就从来没有发现过,随后问道:“那王讷怎么办?”
老婆婆闭眼想了一会儿,道:“就等一年吧。”
等一年?雪姨明白了,是的,那个时候王讷就将离开世界了,他身上的秘密自然也就随风而去。对于她们来说,这样处理的确是最妥当的。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王讷与雪姨在一起相处了十年,早把他当自己亲人看待,她实在不忍心当做没事一样。
雪姨突然一笑,目光变得坚定。
“怎么能知道魂体是谁的?”雪姨平静地说。
“你……要干什么?”老婆婆紧张地问道。
“我想弄明白这件事,然后告诉他。”雪姨道。
“对你又有什么好处?”老婆婆声音也变得有些冷。
雪姨摇了摇头,道:“我能帮他的我都要帮。”
老婆婆叹了口气,道:“何必呢。为了一个没有未来的孩子。”
雪姨一笑,道:“但他是我的孩子。”
老婆婆摇了摇头,道:“你还是那么倔。我警告过你了,路是你自己选择的。我也没有办法。除了入圣化仙之外,我知道的还有一样东西能探测魂体。”
“那是什么?”雪姨问。
“定魂珠。”老婆婆叹了口气,道。
雪姨思量了一会儿。
“我要回夏军。”雪姨道。
……
……
秋意渐起。
一阵秋风吹过,窗外的树叶纷纷飘落,一两片还飞入王讷的窗中,落入王讷的的床上。
王讷还在沉睡。他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很久很久的梦,梦里出现了一条路,他一个人孤独地不停地走在路上。路边的景色走马观花般变幻着,有些王讷见过,有些没有。他就这样走着,不觉得累,路仿佛也没有尽头。
后来,他穿过了一片黑暗,看到了一道光,他走向那道光,那仿佛是一个出口——他醒了。
他醒来就看见洁白的床被,看见枯黄的飘进来的落叶,看见那扇伴他多年的窗,还看见床边有一人——雪姨正欣喜地看着自己。
“你醒了?”雪姨微笑着看着他。
王讷神情有些茫然,道:“我好像睡了很久。”
雪姨点了点头,打量着王讷道:“你昏睡的这几天,就是体内经脉的重新连接的这几天。你醒了,续脉也就也就成功了。”
王讷也打量起自己来,声音有些颤抖地道:“已经,成功了么?”
“你下床试试吧。”雪姨微笑道。
王讷心跳突然变得很快。
日日夜夜想了十年的事情,突然就要实现了。
幸福来得突然,也更害怕失去。
王讷心里有些怕,他怕他脚一沾地的那一瞬间,还是如同从前一样,一股难忍的剧痛从脚底袭来。那么,留给他的就只有绝望。
王讷小心翼翼地向床下迈去,就像从未飞过的小鸟在悬崖边上谨慎地探望。而现在终于迎来起飞的那一刻。王讷先放下右脚,接着又放上了左脚。一股欣喜之意在王讷脑海中蔓延——已经没有那如噩梦般的疼痛,有的只是土地的亲切。
“好像……好了。”王讷忍不住惊喜地说道。
王讷开心地笑了,就像小鸟第一次飞起来没有跌落般的喜悦。
雪姨也笑了,笑得像王讷般开心。
王讷甚至想迫不及待地站起来。然而当他缓缓起身正要站起时,又扑通一声猝不及防地坐回到了床上。
雪姨一惊,忙问:“怎么了?”
王讷面露尴尬之意,挠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太久没走动了,腿有些麻木,一时半会还没恢复。我想多走走就会好了。”
雪姨松了一口气,道:“没事就好。”
王讷心情无比畅快,四处张望着,忽然看见了床上的落叶,不由地望向了窗外。
窗外依然是那景色,对王讷却有了不同的意义。以前它们是天涯,而现在是咫尺。
“这种感觉真好。”王讷不禁再次感叹道。
雪姨一笑,心里却有些酸。过了一会儿,她收起了笑容,淡淡道:“现在你能到外面的世界去了。”
“嗯。”王讷高兴地应了一声,不由地开心一笑。
雪姨沉思了一会儿,望向窗外,平静地问道:“你有想过你要去哪吗?”
“我想……”王讷一愣,发现自己一直想着出去,竟然没有想过该去哪这个问题,不由地尴尬地挠了挠头道,“我一时没想好。先去青池城?”
雪姨望着窗外叹道:“如果去青池城的话就去找前池院吧。我有一个很久不见的……”说到这雪姨顿了一下,才接着往下说,“故交在那里,我有一封信要带给他。”
“雪姨不一起去吗?”王讷好奇地问道。
“是的。我目前有些别的事要办,而且很重要。”雪姨道。
“那好吧。对了,那雪姨的故交是前池院的老师了?”王讷先有些失望,又立马转为好奇,问道。
雪姨目光停滞了下,道:“是吧。”
“书上还说,前池院里老师都学识渊博,修为高深,能见到他们那就太好了。”王讷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不过,我要怎么找到雪姨你那个故交呢?”
“他叫萧离,你到了前池院报他的名字就好。”雪姨声音有些急躁,仿佛不愿提到这个名字似的。
“好的。”王讷道。
雪姨点了点头,道:“至于见了他以后你怎么走,你也可以与他商量商量。”雪姨道。
“好。”王讷点点头,“过些天我就出发。”
忽然,王讷表情变得难看起来,道:“以后就要离开雪姨了。以后……以后怎么找到雪姨呢?”
“你不用找我,到时候我会来找你的。”雪姨突然起身,背对王讷挥了挥手,快步离开王讷的小屋。
谁也不曾看见,雪姨忽然滑落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