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下午的时候，“随食”餐厅里清净了许多，几个店员聚在一起闲聊休息，欣歆还在厨房里忙碌，她做起事来比谁都认真，总是希望完美些，再完美些。这家餐厅是欣歆的舅舅开的，她被额外特许只在白天上班，晚上不用来餐厅，因为她特别害怕走夜路，舅舅也担心她的安全。其实，让欣歆真正感到害怕的是餐厅里的那架钢琴，怕听到琴盖被打开的声音，怕听到黑白键被按下的声音，好在只有在晚上钢琴才会被奏响。
已经六点了，欣歆解下围裙，从厨房里出来，正准备下班的时候，一个来交接晚班的店员哼着曲子走进来，欣歆像是被冰冻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地盯着这个店员，哼曲的店员朝欣歆做了个鬼脸，把她手里的围裙抢了去，又哼着曲子进了厨房。这首曲子正是齐弘在还没被解雇前每晚在这里反复弹奏的那一首。
欣歆走到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来，窗外的路灯齐刷刷地亮了，街边的橱窗一个接一个地被点亮，餐厅里的客人慢慢变多了。
“欣歆，你怎么坐在这儿？还不下班？”领班走过来差点把欣歆误以为客人了。
欣歆看了一眼没有被打开的钢琴，问：“陈叔，没有琴师来弹琴吗？”
“额，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领班觉得今天的欣歆有些奇怪。
欣歆起身走到钢琴前，两手放在琴盖的凹槽里，看见琴板上映出的自己，犹豫了许久，但还是没有把琴打开。
“今天中午来了位奇怪的客人，都坐下来准备点餐了，却指着你问我你会不会弹琴，我说不会，他就好像挺生气地走了。”领班说这话的样子就像还是在中午时一样的诧异表情。
“问我会不会弹琴？”
“是啊，可奇怪了，人瘦瘦高高的，看上去倒还挺像是个搞音乐的。”领班点点头。
欣歆原本搭在琴盖凹槽里的手指无力地滑落下来，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餐厅。
她走在长街上，往西走，正好是下坡，越走越快，一滴雨水也飞快地从天上落下，打在她的脸颊上，她像拭泪水一样把雨滴抹了去，她完全听不见雨声，耳中充斥着方才那个店员哼的旋律。就在马路对面，朝反方向走的齐弘也被雨水打到了，他仰头看了看天，在路灯的照耀下，空中稀疏的雨丝显得清晰晶莹，他加快脚步，因为，他又找到了另一家有钢琴的餐厅愿意雇他弹琴。
对面的欣歆拐了个弯继续走她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