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更不迟疑,快步来到绮华殿右边,殿宇长廊上有杂乱的脚印,一直延伸到殿内。子超当先抢入殿内,里面悬挂的各色彩纱凌乱不堪,有两个内监躺在血泊里,子超上前探了下二人的鼻息,朝我们摇了摇头。
我们一行向里走,脚印越来越淡,终于消失,只见四面都是墙壁,置放着大大小小的书橱。西面摆了一个巨大的屏风,东首是一座铜案,后面贴着一副大字,却没有门户,众人一时都是不解。子超说道:“绮华殿素来是用作储藏各种典籍的,并不是嫔妃的宫室,这个内殿只有两个内监值守,想必皇上是不常来的。”
我心中不以为然,“这两个内监未必是这里值守的,皇上身边自然跟着一大堆黄门伺候。”子超面色沉静,“若是平时自然如此,但先前局势危急,皇上身边纵有内监,也不过是几个心腹,这两个内监品秩很低,定然不会是皇上的心腹太监。”我心中叹服,“虽然如此,却也说明不了什么。”
傅苍云微一蹙眉,“这里既不是嫔妃宫室,也不是皇帝常来,虽放了一些书籍,却难免有些蹊跷。”子超看着傅苍云,点头道:“正是,我总觉得这间宫殿的布局很眼熟,也并非普通的宫殿布局,或许——”
子超眼中精光一闪,“这里有暗藏的密室。”傅苍云点点头,“不错!”我语带犹疑,“那些西域人也知道有密室吗?”
子超声音略沉,“既然有内应,只怕是知道的,想必此刻都已经在密室里了。”宸九脸色微变,“皇上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子超沉吟道:“既然是密室,人多未必管用,我只是担心既然有‘三十六金虹’在,为什么皇上还要一心躲藏,难道即使是‘三十六金虹’俱在也不能以策万全吗?”
宸九吸了一口气,“当今天子明处有十二人护卫,暗处则不明,这十二人已都是江湖一流高手,看奕盟生就知道了,虽然并没有三十六人之多,但举目天下,还有谁能一举击败这些高手?”
“萧离——”子超看着墙壁,突然缓缓说出这两个字,我像是被扎了一针,“你说什么?”
子超似回过神来,“我也不清楚,只是忽然想到萧离,既然她能役使‘天山六魔’赫雁神这样的高手,他们所言的主人又是谁。”
傅苍云的声音听起来却很轻缓,“想要从‘三十六金虹’手中得手,决非易事,能役使‘天山六魔’的,当今武林除了七大高手,只怕没有人可以做到。”
子超的声音突然带着难以抑制的生硬和冰冷,“别人不清楚,段离天的武功我是见过的,只能用深不可测四个字来形容。”我陡然听到这个名字,心头不由涌起一股暖流,聆儿跟着他去已经五年多了。
想起萧离那日说的话,她和镇南侯的所谓联盟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定了定神,“不知道萧离到底是什么身份,萧离和镇南侯之间有多少合作,又有多龃龉。”子超仔细看着四面的墙壁,找寻密室的门户,“这个就不为我们所知了,但有些心理准备总是好的。”
傅苍云接过话,“不错,‘三十六金虹’武功虽高,恐怕还是不及七大高手,纵然是大内第一高手轩辕镜元,当年风闻也曾败在段离天手下。”
我心中暗暗一叹,口中说道:“但是我们怎么找到这个密室?”宸九捻这短须,“这又何难,脚印自东面墙角完全消失,那座铜案也有被挪动的痕迹,我们只在东面铜案后找就行。”傅苍云淡淡一笑,“那么就听宸大侠的指挥。”
说罢上前几步取下墙上的那副大字,只见后面平滑如镜,傅苍云把耳朵贴在墙上,右手轻叩墙面,却没有半分异常。子超忽道:“这间内殿下方而上圆,我方才仔细看了半天,必然有蹊跷。”向我们示意,“我们熄灭了殿内的灯火看看。”
我虽不解其意,还是快速和傅苍云他们将殿内灯火全部熄灭,陡然自顶上泻下十二束光芒,竟将大半个殿宇照个透亮。
我抬头一眼,未免又惊又喜,只见正是顶上七颗大夜明珠和五颗小夜明珠发出的光亮,十二束光芒彼此交错,印在大理石地板上。子超和傅苍云脸上都是一喜,“北斗七星和阴阳五行。”
我一头雾水,“怎么讲?”子超却不回答我,“开阳和天璇分明落在金水之上,机关必是在西北方。”
说完上前看着西北一根烛台,烛台下面刻着细细的水纹,“这便是金和水么。”右手握住烛台,向左右扭动,竟能听到金属倾轧之声。子超眼中闪过一缕复杂的表情,喃喃自语道:“金火土则投影于天枢、玉衡、摇光,难道是‘先天步’?”一面自言自语,一面轻轻左右转动烛台,只见他最后向右转了三下,听到东首一面墙轻轻翻转,裂开一道门户。
宸九脸上一喜,傅苍云看了一眼子超,似乎想说什么却终于忍住,我心中亦是纳罕,却也没说什么。那根烛台和地板定在一起,我们四个各自寻了一根烛台点亮,推开石门,朝里面走去。那石门后面是一个通道,可容两人并进,向前行了大约十丈,是一处阶梯,向下走了数十阶,通道向左面拐去。
向左走了三五步,陡然看见地上躺着三具尸体,穿的正是明罗武士的服饰,傅苍云亦喜亦忧,“看来我们并没有走错。”宸九却是满脸不在乎,一柄剑斜斜撇在灰色腰带上,包着剑柄的白布已经破烂,像是从一堆灰里捞出来的,手上刻着深深的细纹,长满老茧,一副拳头不经意地握着。
再前行数十步却是又斜斜向上,远处正前方有光逼过来,我们对视一眼,疾步向上奔去,大约走了百十个阶梯,隐隐听到兵刃相交之声,那光亮之处是一个十数尺高的石门。子超当先冲了上去,我微微一愣也紧跟着上去,一步踏进石门内,只见里面是一个的石室,右边有两个人拼斗在一起,地上躺着两个喇嘛和四个侍卫,还有一个喇嘛正打坐调息。
拼斗的二人其中一个正是合围奕盟生的四个喇嘛之一,另一人身着四品武官服饰,子超动作快,“先天步”几个起落间向那喇嘛发了四掌。这二人似乎拼斗已久,都已是强弩之末,那喇嘛躲开三掌,最后一掌竟没有躲开,那武官趁机一刀刺中喇嘛,那喇嘛嘴里不知道说着什么,喷出一口血倒了下去。
在地上打坐的喇嘛眼见如此,脸上却不惊慌,只双手合十喃喃自语,似乎是在念经文,猛然头一歪,竟自绝经脉而死。傅苍云纵步上前,一掌拍在那武官身后,那武官似欲抵抗,却挣扎不得。
过了片刻,那武官脸色越来越好,傅苍云松开手向后退开一步,朝那武官行了一礼,“不知大人如何称呼?”那武官扫视着我们四个,神色不定,“你们是什么人?”
我见他眼中满是戒备和怀疑,急忙解释,“我们得知有人想要作乱,赶过来护驾。”傅苍云声音朗清,“大人不必多虑,我们是武林中人,因获知镇南侯谋反,特意赶来护驾,先前已在千华宫和这些喇嘛打了一场。”
那武官皱起眉头,并未因为我和傅苍云说的话而相信我们,眼中的怀疑之色反而更加凝重,“镇南侯谋反?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你们诬陷镇南侯是想做什么?”
我心中微微有气,不免提高了音量,“我们自然不会平白诬陷镇南侯,好歹方才我们刚救了你一命,你没有半分谢意也罢了,竟然还这样不信任我们。”
那武官脸色阴沉,“我的命不是求你们救的,你们如果想拿回去即刻就拿回去。”我听他这么说,心头像是烧着一把火,我生平最受不了别人不信任我,所以那一****才会选择相信萧离。
子超见事不对,微微拉了一下我,上前一步,“大人,请谅解我们鲁莽不知,实在是因为担心皇上的缘故,至于镇南侯是否谋反,我们虽有证据,却必须要呈递给皇上,况且揭过这事不谈,我们若是有歹意,刚才也不会对这个喇嘛出手了。”
那武官听了子超的话,脸色微微缓和,看了我们一眼,“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证据,但是镇南侯忠心耿耿,一直都深受皇上信任。何况这次也是镇南侯预先向皇上进言,说探到今日会有大批刺客进城行刺,皇上才能先做好准备,便是此刻,也是镇南侯护卫在皇上身边,数次挡住刺客的冲击。”
“什么!?”我们这一惊都是非同小可,只怕除了皇上已经遇刺之外再没有别的话从他嘴里出来比这句更令我们震惊,傅苍云的脸色也异常难看,“大人所言当真?”那武官看我们如此表情,神色一僵,“我说的话像是在开玩笑吗?”
子超勉强压住情绪,“镇南侯什么时候进京的?”那武官略一沉吟,仍说道:“镇南侯快马奔驰数百里,昨天申时奉诏入城,和皇上商议支援西北战事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