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儿却微微摇了下头,“准头有了,但劲力还不如第一次足,方才你担心用力过大,会让花生米偏离轨道,所以明明懂得了借势的道理,却没有用心用。”说罢将半粒花生米放在我手上,“你用半颗试试。”
半颗比较小,放在指尖顺手很多,我瞄准木板,凝神运力,努力让身心到达最适合的状态,陡然手指疾弹,一道完美的弧线划过,花生米径直击中了木板。木板被我的指力所激,向后微微倾斜了一下,抖了一阵终究没有倒下。
我暗叫可惜,何老儿脸色微变,轻轻一叹,“你天资聪颖,是个难得的练武奇才,凡事一点即透,着实不易,如果能戒骄戒躁,勤加刻苦,将来一定有所成就。”
何老儿的话像一股暖流在我心头流过,虽然只是半天的时间,但我对何老儿的认识已有了很大的改变。原本以为他只是个平凡的老头子,现在却知道他干瘦的身体里有那样神奇的本事,他的眼神和话语里,透着让人心折的力量。
何老儿不再说话,只翘起了二郎腿,躺在长椅上自得地哼着小曲儿,我定了定神,继续我的修炼。每一次出手我都会酝酿好最恰当的时机,慢慢摸索准和力的结合之道,感觉身体里每一个细微的变化,这些变化让我分外惊喜,出手时手势一次比一次稳,眼神一次比一次坚定。
当夕阳的第一缕光照在我头上时,我手中的花生米准确有力地击飞了木板,木板飞离了原地近两尺的距离,我仿佛已经看到了小伙伴们惊羡的眼神,心里无比激动。
何老儿终于被木板落地的声音砸醒,眯了眯眼睛看看木板,我暗自得意,等待着他的表扬。何老儿起身拾起木板看着我,“感觉怎么样?”我压抑着内心的狂喜,忍着不让笑容从脸上掉下来,勉强从牙缝里淡定地挤出两个字:“还好。”
何老儿呵呵一笑,“我还以为你会得意忘形,有所成长而依旧谦逊低调,是很好的”我见何老儿一个劲表扬我装出来的淡定,丝毫不说我的成长怎么样,不免心有不足,“何爷爷,您看我现在的表现还可以吗?”
何老儿淡淡说道:“还算差强人意吧,勉强也算达到我的要求了。”我意外得下巴都要掉了,忍不住说道:“这样还不行吗,那要做到怎样才算好?”何老儿盯着我不说话,忽然身形一动,我感觉一阵风骤然袭来,身体猛地飞离原地,向后飘去。飞在空中看到何老儿收回手掌,惊恐万分,再也顾不得矜持,大声叫了起来:“啊——”
我努力在落地时站稳,谁知道我根本没费什么力气就稳稳站住了,那声叫喊声还在空中飘荡着撕裂的回音。我愣了半晌回过神来,双目圆瞪,朝何老儿大声吼道:“何老儿,你杀人啊!”想着自己可能受了重伤,只觉得浑身乏力,小命不久了,忍不住又吼道:“你个老疯子,我哪里得罪你了。”
何老儿并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走过来,我下意识躲开,谁知道他脚步一闪,站到了我面前。我往后猛的一退,背重重砸在墙上,忙双手护住要害,愤怒而又带着几分疑惑地看着他。何老儿斜了我一眼,“怎么,胆子这么小,这样就被吓到了?”我瞪着他,不知道怎样反驳,心里又不甘心,只嘟囔了一声“老疯子”。
何老儿哈哈一笑“你似乎受了伤啊,那你看看你哪里受伤了?”我脱口而出,“我哪里都受伤了。”心里暗暗感觉身体的状况,谁知道没有一点不舒服的地方,我暗想定是受了内伤,我修为浅感觉不到。
何老儿嗤笑一声,“你个胆小鬼,我这一掌‘劈天掌’是用了虚劲,你要是受伤了才怪。”什么虚劲,我好奇起来,却又开不了口问,只悻悻地看着他。
何老儿举起那块木板,“方才我一掌打在你身上,就像你的花生米弹在木板上一样,木板虽然飞离了原地,但你看这木板可有损伤。”我仔细看了看木板,却是没有任何伤痕,嘴上不服,“那又能说明什么?”
何老儿朝我一瞪,“你说说明什么,说明你虽然击中击飞敌人,对敌人却没有半点杀伤。”我嘴上兀自不服,“没杀伤又怎样?”心里却想:对啊,为什么会没有杀伤了。
何老儿摇摇头,“这木板是死物,你力道虽足,却太过分散,花生米上附带的劲力击中木板时,木板本身承受的力度全部在向后飞的过程中被卸下了。”说完又捡起一块砖,左手轻轻一丢,右掌陡出,直觉一股劲风划过,那块砖没有半分向后,直接掉下来。何老儿左手一抄,已把砖块拿在手里,平平摊开放在我眼前。
我定睛一看,那块砖上有无数道细微裂痕,何老儿嘴对着手掌轻轻吹了口气,那块砖马上变成粉末,飘散在空中。这一下我惊的无以复加,还没说话,何老儿已道:“我这一掌的力道全打在砖块上,让它无从卸力,所以看起来没有对它造成伤害,其实已完全伤了它的根本。”何老儿微微一顿,“物的死的,人是活的,且莫说他不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让你攻击,就算你侥幸打到他,只要微微卸力,就能叫你的攻击落空。”
我不觉微微气沮,何老儿冷眼看我神色,不无傲色地说道:“‘破云指’是我何家‘三分名动’之一,纵观武林也不过东海‘逍遥岛’‘离恨指’、西剑王‘七灭神指’可以比拟,你小子以为有多容易,要是这么简单就让你学会了,还算什么狗屁绝学。”
我闻言心里微微顺气些,想起一事,“那以我现在的水平可以弹下树上的鸟雀吗?”“嗯?”何老儿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听懂我的问话,长笑道,“你要是想弹鸟雀,老头子我随便传你一手微末功夫即可,早知道你只有这点志向,就不要学我的‘破云指’。”
我脸上一阵羞愧,但也知道何老儿是在出言激我,所以脸虽然通红,却不生气,只闷着头暗暗给自己较劲,一定要练成绝学,让何老儿不再小看我。何老儿拍了拍我的头,“是男子汉的就出息点,以后不管走在哪里也不会被人轻视。”
我暗下决心,一定不要被任何人轻视,要为自己骄傲。何老儿瞧见我神色,看了看天色,“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免你爹娘担心,明天我会赶到林家村,自然会去找你。”
我“嗯”了一声,“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见。”说完从何老儿家出来,一路来到河边,陈生顶了何老儿在河边撑船,看见我跑过来,远远一笑,“哎哟,吃完白食啦,这下子是不是又要白搭我的船啊。”
我大声道:“谁说的?”忙在怀里摸索,前日剩下的几文钱一文都没带,只摸出一个冰冷的窝头,一时面上挂不住,幸喜天色渐晚,夕阳正照着背影,只怕陈生看不清我的尴尬。
陈生哈哈一笑,“难得我占回上风,真真的是不容易。”说罢一把夺过我的窝头,摸着我的头,“以后见面都记得叫我大哥,这样大哥会罩着你的。”我暗暗啐了一口,笑嘻嘻咬着舌头,“畜生大哥。”因叫的模糊,陈生一时没有听清,一拍胸脯,灿烂一笑,“以后谁欺负你了,只管告诉大哥。”
我见他如此诚恳,心里又后悔那样叫他了,换了诚挚的语气,“谢谢大哥。”陈生很是高兴,我一向渴望朋友,只是陈生大我太多,又总是取笑我,所以平时从没想过和他做朋友,但他这样喜欢我,我也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