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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十月初三

甸北,青羊湖畔,十月初三。

正当伊芙蓉琢磨着找“龙三”凑一对假情侣,用以打消他爹联姻打算的时候,龙三也正利用青羊集当地的跃鲤帮,打探着伊芙蓉与王小明的下落。

这是成实派给他的任务,也是他探寻自身潜力的锻炼。

除了两拨互相寻找的人外,其他人又在做什么?

成实正在客房里,坐在一张方桌前,将原本桌上的茶壶茶杯都挪了开去,将他的佩剑、一盆清水和一块上好的丝绢放在桌面上,开始养剑。这把剑的剑刃是那样锈蚀不堪,可成实仍然连一根指头都不愿放到剑刃上,只是用那块丝绢轻轻擦拭着剑鞘与剑柄。

轻柔地擦拭着剑鞘上的每一道纹理,此刻成实的表情逐渐软化,那两道重眉仿佛卸下了负担般舒展开来。

李业火镖头也在房里休养。他的房间要简陋许多,为了避免有人挟持李老镖头要挟成实交出碧血丹,他此刻居住的乃是一家本地牧人的帐篷。胧道东西两侧有大片的荒漠,却也零散分布绿洲水源,一些牧人便靠草吃草,带着牛羊群独居在这些水草肥美的一方小天地中。

这些牧人大都好客豪爽,常对胧道上遇难的行商出手相助。成实特意寻了一家相熟的赵家牧人,将李老镖头留在他处养伤。

只是一个人有心事的时候,伤势总恢复地特别慢。李老镖头今儿个又没好好休养,他在发愁。

再过多久,雨花庄就会接收常威镖局呢?

现在镖局里少了自己、少了成实,陆彰明和秦鲁杰会不会再掀起一些波浪呢?

那个成实称作“龙三”的那个死而复生的小乞丐,其眼中的锋芒竟令自己不敢直视,和从前判若两人。他究竟又是何方神圣呢?

成实、王小明、龙三他们三个,能不能躲开那股未知的阻力,顺利将碧血丹的盒子送到洛阳?

为了救乌麟镖局少镖头伊芙蓉的性命,梅奉总镖头给他们的信物——碧血丹已被伊芙蓉服下。没了信物,洛阳侠邹行千还会不会认账,愿不愿出手替常威镖局去大山岭要镖呢?

本该安心养伤的李老镖头,就在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中,发出一阵又一阵无声的叹息。

没有好好养伤的,并不止李老镖头一人。青羊集船驿巷,乌麟小木楼的一间朝南房间里,王小明刚给老鱼头上了最后一趟药。一身长衫的王小明一边儿在铜盆里洗手,一边儿回头吩咐着:“鱼哥,你面带郁结,脉象焦浮,可对伤势恢复不利啊。”

老鱼头先起身拱手道了声谢,才回答到:“王公子也见到今早少镖头与林镖头二人的争执,这件婚事……照我看不是一段良缘。”

老鱼头起身的时候,王小明已麻利地将桌上瓶瓶罐罐、纱布杂物都收了起来,倒上两杯热茶,边喝边问道:“鱼哥你肯定是帮着小芙蓉……伊少镖头的,不过贵镖局都已经把这桩事情透出风去了,现在青羊湖不知有多少人知道乌麟云叶两家要办婚事。伊少镖头想推,不太容易呀。”

老鱼头仔细端详了王小明片刻,见他谈起伊芙蓉联姻之事,说的话虽都是贴心的实言,可脸上未有什么焦急之色,便暗道:“看来小七他们的话做不得准,这位王公子对少镖头并非男女之情。”

一杯热茶放在老鱼头面前,王小明继续说到:“不过鱼哥,不是小生狂妄,敢对他人家事指手划脚。只是贵局这次与云叶镖局联姻,双方似是一点风声不透便定下婚事,连你和小七都事先毫不知情,这事儿办得……可是有些仓促了?”

老鱼头苦笑着喝了口茶,推心置腹地谈道:“公子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说话就不文绉绉的了。这趟事儿,总镖头办得确实有不妥之处啊……若是他们父女事先商量着,少镖头如今能这般炸毛么?”

“可不是炸了么……”王小明也苦笑了一番,随即对老鱼头正色道:“鱼哥,你与小七等几位兄弟,乃是伊少镖头长兄一般的人,如今伊少镖头正在火气上,小生也不敢打搅于她。有些话,只好来问老哥您了。”

“王兄弟。”老鱼头也肃然改口:“有话直说无妨,我定洗耳恭听,也绝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小七等几位与伊芙蓉要好的镖师,大多喜欢与王小明嬉闹说笑。可老鱼头却对这个年轻书生更多了一份重视。

前些日子他伤了血气,昏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待得这两日神志清醒过来,就听小七他们几个都在说这王小明与伊芙蓉关系不一般。一夜铺里这厮借酒做了无赖的事情,可后来众人几日相处下来,却发现这王小明人品不赖,和他一说话就会笑口常开,就连伊芙蓉都似乎不计旧仇,常与他打闹不休。

更令他佩服王小明的是,他那位表弟历经死而复生,从棺材里又活了过来。这事儿在当时也并非“鬼神之说”。病人伤患痰堵晕阙至心脉全无,事后又突然醒转过来的事情,也有耳闻,据说凡有此经历之人,往往是有大福气,大寿禄保佑着。

且老鱼头心中始终有一个不知何时留下的印象:王小明的表弟,是一个很了不得的人,虽然身世来历记不起来,可整个乌麟镖局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只蝼蚁罢了。

为什么会有如此印象,老鱼头却有些恍惚不明。每次他一思索那位表弟的姓名、容貌,就总会感觉一阵眩晕,进而什么都想不起来。久而久之他便不再多追忆他表弟之事,只将这份钦羡转加到了王小明身上。

在老鱼头略带恭敬的神色中,王小明略显犹豫地问道:“此桩婚事不顺,如今这栋楼里恐怕已经人人皆知,伊少镖头早上与那姓林的镖头争吵时,是铁了心不愿回乌麟镖局待嫁了。伊少镖头这边心意决绝,但不知贵局总镖头,可是一位坚持己见之人?鱼哥你是跟着伊家打拼多年的心腹之人,不知可否以己度彼,猜出伊总镖头的心思?”

听出王小明话意,老鱼头斟酌了一下才道:“乌麟镖局在青羊湖做运镖生意做了三代,我父亲便是跟着先代总镖头打拼,我是看着咱们镖局从一个跑水运的小船队,壮大到如今在湖中独占一岛、水陆生意并做的大镖局。总镖头雄心壮志,常道‘此生定要令乌麟二字为江湖知’,唉……少镖头与他志向相同,若他们父女能早通消息,事情何至与此。”

老鱼头一番话似乎文不对题,王小明却听出乌麟镖局总镖头对这桩联姻,多半是志在必得。看来这对父女还真是一样的脾气,都是吃过秤砣的人。

如今“父要女嫁,女儿偏不嫁”的事态已成,这桩婚事要完满解决可就不是一两日能做到了,而伊芙蓉陪他同赴洛阳请邹大侠的行程多半也是要夭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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