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卢毅的欢呼,原本也在诧异潘仲居然会一天就睁开眼睛的皓首老者顿时脸色一黑,转头教训道:“你个竖子!什么叫老夫活了?老夫好端端的在这里,什么时候死过?”
“夫子教训的是,弟子一时激动,一时激动。”卢毅连忙改口,此时的他已经对自己这个老师佩服的无以复加,此时他心里想的便是:没想到当年那个来自己家里讨口饭吃的老头这么厉害,幸好我当初十分果断的拜师了。此时的卢毅完全的忘记了曾经被忽悠的自己了。“老师果然英明神武,居然真的将一个假死之人给救活了。”
“哼,那当然,你老师我什么时候说的是错的!”听到自己弟子的溜须拍马,这老头果然十分的激动,要知道,这个弟子当初让自己用一只会说话的鸟给忽悠来之后尽管照顾自己尽职尽责,也是学会了自己给他讲解的‘道’之一字,可是不管怎么样,这个弟子却是总对自己有着几分怀疑,而如今从怀疑变成了铁忠的死粉,也不怪他这么高兴。
看着这一老一少的两个活宝,潘仲渐渐的从迷茫中醒转,也记起了曾经发生的事情,一同训练、沦为弃子,最后和最好的兄弟共同赴死,也是想到了这个老头是谁。
“咳咳,呼,那个玩燕子的老头,和我一起跳坑的兄弟呢?”潘仲猛然起身,因为有些着急,顿时引发了剧烈的咳嗽,使得那两个正在耍宝的一老一少顿时再一次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看着这个被自己救活的小子第一反应不是感谢自己的救命之恩,而是问那个林明的事情,老头的脸色顿时有着几分不开心,使得没有人注意到他眼中闪过的一丝赞赏。
“我说小子,可是老夫将你救活的,你居然第一个反应不是报恩?”
听到老头的话,潘仲顿时双眼一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他顿时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血腥煞气散发出来,直接将正要接自己老师话茬的卢毅直接吓得栽倒在地上,也不怪卢毅如此的失态,只是因为他并没有经历过那些残忍的战场所以无法忍受这些也是正常的。
看着潘仲散发出来的气势,老头眼中的赞扬更浓了,可是脸色也更是黑了几分:“哼,我说小子,你居然将你师兄吓成这副模样,从战场上下来了不起么?要知道你的命有一半也是你这个师兄救过来的!而且没想到足足半个月的《道德经》都没有将你身上的煞气洗净,早知道就再晚几个月唤醒你了!”
“我最后问一遍,我那个兄弟在哪?”潘仲默默地闭上眼睛,双手紧握着麻布被子,手上的青筋全部暴起,尽管他的语气十分的平静,可是无论是老头还是瘫坐在地上的卢毅都知道,这个家伙的内心绝对没有他的语气那样平静,若是自己再不回答他,恐怕哪怕是恩人他都会不惜刀兵相向。
“那个,你的那个一起的兄弟,死了。”最终,忍受不了这一份气息的卢毅赶紧回答道。
听到这话,潘仲的身子顿时颤抖了一下,双目睁开死死地逼视这卢毅:“你再说一遍!”
感受到潘仲那足以杀人的目光,卢毅的身子哆嗦了一下,脑袋低垂避开了潘仲的目光,就在他感觉自己的承受能力要到达极限的时候,只见自己的老师将手搭载了自己的肩膀之上。
“说吧,迎着他的目光,别怕!”
听到自己老师的话,卢毅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慢慢的鼓足勇气,缓缓地抬起头道:“我说,你的那个袍泽死了,就葬在后山,在挖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断气了。”
看着卢毅的眼睛,潘仲知道,他并没有骗自己,可是此时的潘仲却是特别希望自己被骗,只见他彷佛没有了一丝力气的瘫软在榻上,随着他的倒下,那刚刚充斥着整个房间的煞气也随之消失。
感受到压力消失,卢毅慢慢的站了起来,看着自己的老师流露出了几分感激的眼神:“夫子,如今天色不早,弟子去为夫子和潘兄……潘师弟做饭去了。”
“恩,去吧。”此时的老头对自己这个弟子满意的无可复加,从前这个弟子尽管跟了自己之后学识大涨,但是却怎么也改变不了他那有些软弱的性子,如今能够迎着散发气势的潘仲硬着头皮回答,说明自己这个弟子真的进步了,心性也强大了。
待得卢毅走后,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了,这时老头才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我,趁着现在老夫心情好,赶紧问吧,等以后你想知道老夫都不会告诉你了。”
双眼无神的潘仲抬头静静的望着清扫整洁的竹屋顶篷,不知有没有听到老头的话,就在老头以为潘仲没有话问,起身要走的时候,潘仲才歪过头来看向老头:“为什么林明死了,我却能够活着?”
听到潘仲的问题老头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他最怕的不是潘仲的问题太多,而是潘仲不再说话,要知道哀莫大于心死,换言之,只要心还没死,那么一切的事儿,都不是事儿。
“因为你体内有了内气,所以哪怕无法呼吸也能够坚持更长的一点时间,而那个时间刚刚够我们把你挖出来进行医治,至于另一个小子,没有内气,所以死了,实际上我也只是想把你们挖出来葬在一个好的地方,战场尽管鬼多,但不是什么风水宝地。”老头无所谓的说着,可是也只是现在习惯了罢了,要知道当初他将潘仲挖出来时发现潘仲被一口内气吊着没死也是有着很大的惊讶的。
内气?潘仲听到这个从来没听过的词汇,突然想到了那次在战场上从自己体内感受到的暖流,就是那个东西吧?潘仲默默地自语着。
“你为什么要救我,换一种说法,你为什么要给我转移墓穴?”潘仲挑了挑眉,看向那个老头。
“老夫和你的祖父曾拜在一个老师门下,也算是师兄弟的关系,当年你祖父找老夫说他命不久矣想要老夫收你为弟子,那个时候的老夫喜欢一个人漂泊无忧无虑,就没有答应,结果第二天你祖父就死了,也算是一份遗憾,从那以后老夫便一直关注你小子,感觉还算可以,可是最后……”
“最后我死了,你就只好满怀歉疚的将我的尸体取出想要换一个地方,结果没想到我居然还活着。”
听到潘仲接着自己的话说着,老头顿时大感欣慰:“是啊,就是这样。没想到你居然猜到了。”
听到老头的话,潘仲顿时翻了翻白眼:“无聊的理由和无聊的故事,就是你这么一个无聊的老头。”
“你说什么!”感受到潘仲言语之中的不屑,老头顿时大感愤怒的指着潘仲,彷佛潘仲说不出什么子丑寅卯,就要好好教训潘仲一般。
看到这老头愤怒的模样,潘仲想到了从前自己那慈祥的祖父,最终只得默默地在心底里叹息了一声:这理由尽管牵强,但他还是当这便是真的吧。
想到这些,潘仲艰难的反转过身子,背对着发怒的老头淡然道:“夫子大人,小子刚醒,身体不适,就不打搅您休息了。”
听到潘仲嘴里这满满的逐客味道,老头的脸颊微微抽搐了一下,想要上前教训又担心好不容易活过来的潘仲会被自己的老拳打死,最后只好愤愤的放下了胳膊,冲着外面大喊道:“卢毅,你个小兔崽子不用带那个竖子的饭了,那家伙心气大的很,饿不死!”说完,便气愤的走出了屋子。
待得这个屋子里再也没有其它生息之后,装睡的潘仲这才默默的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双手嚎啕大哭,此刻的潘仲,终于有了几分十九岁男孩儿的感觉,此时的他再不是那个人人敬畏的师帅,而是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苦涩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