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羽走了,不是被陈墨吓走,更不是六娃打走,而是回去,问他的那个姐姐,问她是不是真的欠陈墨很多钱。
走在荒无人烟的山间小道,六娃沉闷的很,陈墨又不喜欢说话,所以二人好似形成了一种默契,谁也不愿意说话。
庄羽的修为很高,就连当年的陈墨站在他的面前,也会略显逊色,他的心很单一,所以做一件事的时候,也很有效率,可他的缺点比优点大很多,至少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残忍世界是这样的。
一个人修为再高,也高不过天,如果没有智慧,修为就变得那样的无力,这就是一个矛盾的世界,智与力的世界。
人的心,很阴险,包括陈墨也是这样,不阴险,就不会千里迢迢,走着去那很远很远的荒山,不阴险的修炼者,都活不长。
所以,修行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修行界是全世界最不快乐的世界,他们每天都要防备着任何人,睡觉的时候也不能放松警惕,否则说不定下一刻人头就会被千里之外的剑修斩下,人死了,也就不需要什么祭奠。
就是这样一个世界,却又有无数人蜂拥而来,失落而去,就算是跨入修行门槛的人也大多活不久,有的干脆就自己自爆,这是修行界最常发生的事情,甚至有很高的人也会选择自杀这条路,他们修为很高,人或许也很高,应该有两三米?
总而言之,无论他们的修为再高,身高再高,也还都是人,是人就有心理承受的极限,当这个极限被打破,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修为进境从此一日千里,一种便是惘思自弃。
而真正能够打破桎梏的人,最少也是飞天境的大尊,虽然那个境界更加凶险,但相比起那飞天入地如同天仙般的能力,又有几个人不想放手一搏?
而真正站在高处的人,总是少的,并不是他们天资如何卓越,而是敢于面对十个人,一百个人,一千个人,一万个人说不。
当对世界上所有人都认可的定律遭到质疑,那么这个人受到的压力绝对不会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这种反抗或许不会表现出来,但只要一经发芽,就永远也无法摆脱那如同噩耗般的疑惑,这种人被人们称之为天才,而将这种疑惑解开,彻底打碎之前任何固步自封的思想,那么便可以称之为真正的大师。
这个时候,陈墨很紧张,他的天赋虽然不错,但从天资而言,堪堪达到世人所说的天才地步,比起六娃,他查了很多,无论是思考力还是真正的潜力,而他唯一能够值得一道的事情,就是那种撞破南墙撞南房的偏执,此时,他真的很紧张。
紧张是因为,盘坐在地上的六娃一脸的呆滞之色,忽而笑,忽而泣,瞳孔飘散,陈墨曾经也这样过,不过他是用自己的那股疯狂的偏执才撑过来的,也就是从那以后,他的修为进境神速,继而吸引到流云宗高层的注意,然后遇见了那个最不该遇见的女人。
陈墨坐在他旁边,这里是一座很高的山,用后世的话来讲,这里的海拔约莫有四千多米,单峡地貌,山下是峡谷,这座山的岩壁很多,陈墨与六娃走到这里,已经是半夜,索性二人便爬上了这座山,登到山顶时,见前方有一处天造石台,二人便走了过来,看着隐约可见的云雾,等待着朝阳的升起,说不定还能感悟一番。
陈墨也没想到,这次无意的登山,竟让六娃陷入如此打的机缘与危险之中,在陈墨心中,六娃在他眼里只是比普通小孩聪慧了许多的娃娃罢了,他亲自尝过那种抓肝挠心的深渊,那种感觉很难向外人说明,得不到答案时,心脏都仿佛被无形的铁链狠狠的禁锢,整个世界会慢慢的变的晦暗不堪。
当年,陈墨如坠深渊,半个月没有合过眼,头发掉了一堆,最后,他看到了一个身影,那个身影不是人,是一只猴,猴的面目很狰狞,獠牙充满了凶戾,他被一座山狠狠的压着,憋屈,痛恨,怨怒,无数的情绪从那猴眼中透出。
就这样,他狠狠的被压了五百年,陈墨也好似看着他被压了五百年,终于又一天,那只猴子骗了一名牧童,然后他出来了,他抡起大棒,积蓄了五百年的怨怒爆发,他拿着大棒,要打破这天。
他的变化之术很厉害,不断的拔高自己的身形,涨了一百年,他终于累了,不是他不能再涨,而是他开始迷惘了,一个和尚走了过来劝解,他想一棒子打死他,却又没有,随后问:“你是谁。”
“我是我,你想与天比高?”
“我乃是齐天大圣,若是没有天高,岂不是浪得虚名?”
和尚闻言大笑,随后挥挥手道:“你想与天比高,我想让天破碎,不如我们结伴,共同探讨?”
“好。”
“听说,西天有个如来佛很厉害,我正想去请教他。”
“好。”
“他是你仇人,你不恨?”
“他不够资格让我恨,目前,能够让我恨的只有天。”猴子如是说。
……
……
七天了,陈墨一直呆在这座山顶石台上,守护者六娃,看了七次日出,七次日落,并没有多少乏味,只是六娃原本温润如玉的脸,已经开始憔悴不堪,双眼满是疲累之色,身体绷紧,皱眉沉思。
夕阳西下,陈墨很想陶醉在这最后一刻光明的瑰丽里,可身旁的六娃却忽的发出一声怒啸,随后踏前一步,满是血丝的眼看着那只有咫尺之遥的深渊,只要再走一步,从这里跳下去,陈墨也救不了他。
这个世界本就没有谁能拯救谁,死了,还有一座坟头,一块墓碑,而活着的人呢?
就这样,陈墨轻轻的倚在六娃身后的岩石之中,而六娃则一动不动的死死盯着眼前的万丈悬崖。
夜色袭来,越发的深沉,这里没有月亮,如果有,如此高的悬崖之上,月亮应该很大。
夜里,陈墨依旧懒洋洋的看着呆立半天的六娃,没有说一句话。
空中一只飞鸟掠过,发出些许噗嗤噗嗤的扇翅声,六娃忽然抬起了头,又看了看地,有些意犹未尽的长叹一声,随后转过稚嫩矮小的身子,忽的跪在陈墨的身前;“多谢师傅点化之恩,今生今世,无以为报。”
陈墨看着显然与之前不一样的六娃,满意的点点头,随后翻了个身子,淡然道:“你很累了,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六娃并没有睡,而是盘坐下来,静心修炼青衣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