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道冷然道:“我喜欢直截了当,你们可要小心,我的剑亦不会拖泥带水。”
郑和哼了一声,众人缩小了包围圈,空气紧张了起来,杀机深极了……
牟道忽儿走了神,假如戈剑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会怎么应付呢?在铁神教,他完全
可能碰上这样的场面。铁神教里高手如云,真不该让他去涉险!要是他的运气好……
大敌当前,他确实不该胡乱想。戈剑的运气可能比他的还坏,两人在不同的环境里,
其实也没法儿比较。
戈剑与三个少女一阵飞掠,太阳要落山时,他们到了黄花冈。
首先进入他们眼帘的当然是迷人的黄花,在远处看,黄花很容易给人以花海的感觉。
他们若不及时中止丰富的想象,很容易把地上的黄花与天上的白云连在一起。这到
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他们说不清楚。
微胖的方若娴说:“这里好美,想不到坏人也喜欢这地方,我还以为他们喜欢穷山
恶水呢。”
她讲话时哪里显胖哪里美,仿佛美是发胖的地方射出来的,油光光的。
青衣少女吴月玲道:“这里比峨嵋差远了,有什么美,纵然有也给坏人糟踏了。”
白衣少女尤明花轻声说:“这里花完好,不知师傅怎么样了?”
戈剑说:“别担心,你师傅一派掌门,铁神教不能把她怎么样的。”
他们爬上山岗,阵阵花香犹如风沙一样迷人眼睛。四人“极力远眺,在他们的视野
里未出现蠢蠢欲动的迹象。四周除了足以在任何地方都能炫耀的黄花外,就是阴暗的石
头了。
草从石缝里长出来,很顽强,被风一吹,发出细微的沙沙的声响。他们向草丛中看,
也没有什么。
几个人正迟疑,忽几从石后刮来一股阴风,四人都吓了一跳。仍不见人。
吴月玲道:“也许他骗了我们吧?”
“我没骗你们。”是一个幽冷的声音,仿佛从死人口里飘出来的。
尤明花忙说:“这不是师兄的声音!”
“是我的声音。我就是辛子林。”依然很冷。
方若娴道:“他掠去了师傅,罪大恶极,以后我们不要叫他师兄了。”
“很好!我很希望你们改变一下称呼。我寂寞得很!需要女人。”声音冷中带邪了。
四个人都是一抖,感到发疹。若不是天还没黑死,他们真想一溜烟逃掉,仿佛白日
撞上了鬼。
四个人忙向花丛中搜索,什么也没发现。
风吹了过来,他们都感到了异样的凉意,阴森森的。
方若娴忽地叫道:“辛子林,你槁什么鬼?”
“捣鬼的是你们。我就站在你们面前,难道看不见吗?我很奇怪你们怎么探头探脑
的,东瞅西望。嘿嘿……”声音就在他们身旁响起。
四个人正心神不定,那可怕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仿佛来自可爱的黄花嫩叶。在花的
世界飘起这样声音,实是一种神秘的破坏。
“天要黑了,‘鬼’马上就来,那样子可怕极了,你们怎么还不逃呢?”
四个人吓坏了,手脚不住地颤动,止不住。
面对面厮杀,他们可能毫无惧色,这么个折腾法他们受不了。把心提起来,人怎么
也安稳不了。戈剑的身手虽然高明,但他的阅历毕竟还钱,一样没法儿有出色的表现。
天空迅速黑暗下来,他们不知向何处去。
突然,一阵刺耳的尖叫仿佛贴着草尖飞来,阴风一荡,他们面前骤然多了一个人:
二十多岁,身材修长,很有风度,只是脸惨白,犹如亡魂灯,阴凄凄的。他在笑,无声
的。
戈剑从来没见过人脸在夜里发光的,不由呆了。三个少女也吓傻了,这是辛子林没
错,他的脸怎么放光呢?难道他真的成了鬼?
这也许还不是最怪的,他的笑更特别。
别人的笑分布在眼角,嘴边旁,他的笑全部集中在眉宇间,犹如风吹稻浪向两边扩
散,十分明显。有趣吗?这你没法否认,但他的面孔深处却暗藏恶意,那几乎是种毁灭
性的东西。
戈剑等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斥道:“你想干什么?”
辛子林的笑犹如云彩一样飞过眼珠向外扩散,奇道:“你们不需我领路吗?对这里
的一切你们知道多少?”
方若姻惊道:“你怎么这么一副面孔?”
辛子林嘿嘿一笑,笑意仿佛从眼睛里跳了出来:“男人都是这样子。”
尤明花说:“先前你可好看得多。”
辛子林十分得意:“小师妹,这么说先前你看上我了?男人都有两副面孔,这是
‘色面’,只是一般人不显罢了。”
尤明花急道:“你别胡说,没人会上你的当的!师傅被你弄哪去了?”
辛子林轻轻挥动了一下手臂:“师傅她老人家正在铁神教里饮酒呢,她很喜欢这
里。”
吴月玲斥道:“胡说!师傅怎会喝酒?你到底在师傅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辛子林把眼一瞪:“你别污人清白,师傅可不是我劫持来的,是她自愿来这里的。”
三个少女岂能轻信他的鬼话,连连质问。
辛子林哼了一声:“叫破嗓子也没用,见了师傅什么都清楚了。师傅已把你们三人
许给了我,哈哈,我的艳福不浅哪!”
三人心头一寒,顿觉有只毛茸茸的手伸向了她们。恶心!
尤明花叫道:“师傅绝不会这么做的!”
辛子林一乐:“那是以前的师傅。”
戈剑这时耸动了一下灵巧的鼻子,说:“你别太得意,请带路吧。”
辛子林盯了他一眼,没露出供人分析的感情,一挥手,向东北方走去。
戈剑等人急忙跟上。
几个人走了有二十多丈,来到一棵大树下。
树周围是几簇黄花,铺展开成弧形一片。
辛子林掀开一簇花团,下面露出一条青石路。石路直入山谷,犹如从深山划向天空
的月牙形。石路两旁黑咕隆冬一片,看不清楚。
一股阴风从谷底吹来,戈剑等打了个寒战。
向谷底走去,寂静愈深。
辛子林走到一块大石前,忽道:“前面的路你们自己走吧我还有事,不陪了。”
飘忽一闪,不见踪影,仿佛一块黑纱飘向夜深处。
戈剑向后退了一步,抓住方若姻的手,语气不畅地说:“别怕。”他这是安慰自己。
方若姻“嗯”了一声,又拉住尤明花。几个人几乎抱成一团了。
方若姻忽地想起戈剑是个男人,连忙丢开他的手。戈剑没明白过来,奇怪地瞅了她
一眼。
四个人停了一会儿,深一脚,浅一脚向谷底摸去。谷底没有光亮,不知他们能找到
什么。
蓦地,一声怪叫在他们身旁响起,凄厉刺耳,四个人差点儿把魂吓掉,飞也似地向
前跑去,再不间谷深路险。
他们冲到一片矮树丛旁,顺一条小路向西一拐,豁然见光。
光是从一同大木屋里发出来的,挺柔和。大木屋的周围有许多造形相似的小草屋,
都没有光。大屋与小屋连成一片。成“六合阵”状。
他们蹑手蹑脚欺过去,陡见九原师太坐在木屋里。她的对面坐着一男一女。
光是屋中悬着的夜明珠发出来的。夜明珠有七颗,拳头大小,甚亮,成“北斗七星”
状排列。
吴月玲喉咙里“咕哆”了一声,差一点叫出声来。几个人心里都轻松了许多。
屋中的那男人有些神秘,一身紫袍,面目朦胧冷峻,眼里漆黑,四十多岁的样子,
很高大。
他左边的女人十分美丽,从她光洁的额头看下去,你会看到一片温柔的迷人海,最
动人的,还是她那淡淡的笑意,仿佛已飞
起,散进人们的心里。她三十多岁的样子,一身黄绸衣,高贵端庄,难以尽说。她
的手指也许极特别,几乎看不出骨节,光滑无比。
这些醉人的美来自她生命的深处。她的一举一动都无懈可击。美永远不会多余。
美人一定活得很累,她似乎不是很闲适。
四人靠到了屋门口,屋里的人也没有发觉或者他们不想过问外面的一切。
屋内很静,并没有人要说话。
九原师太一脸冷漠,久久不动。
一男一女亦如风雨,任其自然。
戈剑等人在屋门旁足足等了有半个时辰,有些急了。
方若姻小声说:“师傅会不会被点了穴道?”
尤明花道:“难道他俩也被点了穴道?那女的表情可怪自然呢。”
屋中的**人淡淡地笑了,表情更自然。
几个人不由一惊,心中掠起相同的念头,难道她听见了?他们在**的脸上自然找
不到答案。
戈剑想有所行动,总觉紫袍人的威慑力太强,手脚儿有些不太听话。对武人来说,
手脚儿轻颤都是凶兆。
几个人在屋外又等了一会儿,屋里有了动静。
紫袍人微微一笑,轻声道:“师太,你总算成功了,好得很。”
九原师太淡然道:“我并不感到高兴,你的要价太高了。”
紫袍人摇了摇头:“称雄武林岂不是更高的价码?失去什么都值得。”
方若姻等人觉得师傅好象在谈生意,不由愕然,“什么要价太高”,到底要的什么
价?
九原师太向外面看了一眼,叹道:“也许这一切都是劫数,随它去吧。”
紫袍人乐哈哈地站了起来:“师太是个明白人。看来我找对了合作者。”
九原师太身子转动了一下,面向了门外,冷淡地说:“你们进来吧,别象个贼似地
躲着了。”
戈剑等人一惊,互相对视了一会儿,走进屋里去。三少女忙向九原师太施礼。
九原师太扫了她们一眼,不快地问:“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方若嫡张口欲言,话到了嘴边,忽觉说“救师傅,’不妥,连忙改口道:“弟子想
念师傅,便追来了。”不知妥不妥,她心里惴惴的。
九原师太从鼻孔里喷出一股强劲的气,良久,冷道:“作孽!”
三个少女吓了一跳,不知来这里有什么过错。师傅在她们眼里胜过父母,师傅的话
有不可动摇的权威性,仿佛圣旨,师傅不乐,她们自然不能等闲视之。
尤明花道:“师傅,徒儿若错了,请您责罚吧。”
九原师太“咳”了一声:“你们有什么错?这是天意。我已把你们三个许配给你们
的师兄,认命吧。”
好一个晴天霹雳,把三个少女都击昏了。普天下有这样的师傅吗?你纵是想成全辛
子林,也没有必要把三个徒弟都许给他呀?这么明摆着的荒唐事,若不是头脑发昏,谁
会看不出要命的可笑来?
吴月玲率先叫了起来:“师傅,你有没有搞错啊?!”
出乎她的意料,九原师太说:“我是错了,错得已没法儿改了。你们是我的弟子,
也就跟着错一回吧。”
紫袍人忽道:“大仁大义呀。”
三个少女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彻底绝望了。她们不得师傅有过更改已经定下的事
的先例。师傅是从来不回头的。
三个少女不约而同地流下了眼泪,她们悲哀三个人同时嫁给一个人。这是可耻的。
遗憾的是,对光荣与可耻的评判,她们是少有发言权的她们的身分注定了要听任摆
布。
**人似有不忍,插言道:“你们别哭了,你们也不是没有一点选择的机会,解救
自己靠不得别人。”
三个少女一愣,目光都投向师傅,想获得她的首肯。
然而,她们看到的却是一副冷面孔,无动于衷,三个人又一次傻了眼。她们不知道
师傅何时成了铁石心肠。但细想起来,她们也有理由相信这就是师傅。师傅的决心她们
从来就没有撼动过,难道这仅仅是一种认真吗?
三少女心中的生气象雪峰一样坍塌了,人顿时灰暗下去,提不起精神了。
戈剑这时冷道:“你知道不知道她们是来救你的?你岂能这么对待要救你的人呢?”
“救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她们付出这样的代价有什么不对吗?
这比死要好得多,我避免了他们之间的争杀。”九原师太的理由足够她不改主意了。
戈剑觉得她的理由确实挺奇,但别扭还是显而易见的,若这么着,那师傅的自私就
无以复加了。难道这也属于长者的对吗?
他审视了九原师太片刻,淡然道:“看来你用不着救了,我们该救自己了。”
九原师太轻轻一笑:“何必要自救呢?这里不是很好吗?你也救不了自己,不如在
这里做一个杀手。”
三少女料不到师傅已面目全非,几乎齐声道:“师傅,你别难为他,我们听您
的……”。
九原师太乐哈哈地笑起来:“你们懂什么,我这是为他好,人往高处走吗。”
戈剑冷哼一声:“我要想离开这里你还拦不住我,这里不是阎王殿。”
紫袍人哈哈地大笑起来:“这里也不是客栈,来去亦非自由。
你连这间屋子也冲不出去。”
戈剑忽地想起牟道常与人打赌,笑道:“你敢打赌吗?”
紫袍人轻笑一声:“没有我不敢做的事,赌天赌地任你选吧。”
戈剑想了一下说:“我若冲出这间屋子,你必须让我们四人离去;若是出不了屋,
我听你的吩咐,怎么样?”
紫袍人点了点头:“与年轻人打赌我从不还价,你可以施展了。”
戈剑冷然一笑,斜身就往外冲,身法快极。
紫袍人的手随之一摆,仿佛被什么扯了一下,轻灵地向戈剑抚去,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