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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奔袭济州

夕阳西坠,暗红色的余晖笼罩着济州城。城楼、城墙、钉满碗口大小铁钉的城门,静静的护城河,以及城楼上抱着长枪懒洋洋打着哈欠的官兵,都镀了一层淡淡的铜色。辛弃疾带着王世隆等三人,四人四骑,从容不迫的穿过城门,进了济州城。

宽大的长袍掩盖了身上的夜行衣和兵刃,马的脚步也不急不躁。进了城马全福就带了一个手下拐到城门边,下马走进一家面馆。只剩下辛弃疾和王世隆依然缓缓而行,就像寻常的游人,只是这兵荒马乱之际有如此闲情逸致的实在不多。

穿街过巷,终于来到济州府衙门前。两人下了马缓步上前,向守门的兵士恭敬的一抱拳:“烦劳军爷通秉一声,告诉张大人,故人辛弃疾来访。”取出一锭银子塞在那兵士手里。兵士颠了颠,立即换了一副面孔,微笑的说:“好说好说,您稍等。”一溜小跑的进府去了。

张安国正在府衙的偏厅里陪几个金国将领饮酒,副将推门进来伏在耳边低语了几句。张安国眉头一皱,心不自觉的突突跳了几下。连忙问:“辛弃疾?来了几个人?”

“只带了一个随从。”

张安国哦了一声,心里稍稍平复,却又突然一紧,“随从?长的什么样子?”

副将又答道:“个子不高,但很是壮实。”

张安国这才彻底放心,不是彭啸天就好。不过在义军时和这掌书记虽然也算熟识但从来没什么交往,他不是去了临安吗!来找我做什么?报仇?应该不会,他虽然很受耿京器重,但却不属于嫡系亲信。来投靠我?也不大可能。管他去,反正他只带了一个人,我府内兵士上千,城内驻兵有一两万!还怕了他不成,放他进来,好好说话则已,胆敢冒犯爷爷就顺手擒拿了交给金国人,也是份功劳!

他拿定主意,吩咐副将:“让他进来,不过只让他一人进来!听明白了吗?”副将点头出去,他举起酒杯,尽量学着金国人说汉话的古怪强调说:“将军!咱们!这个……干杯的干活!”

“干杯!‘干活’大人,咱们一起干!”金人也是这样的腔调,他学的倒真像,以致金国人把“干活”听成了“安国”。“干活”大人也不好纠正,只好奴颜婢膝的附和。

时间不大,副将回报说辛弃疾已经来了。“干活”大人连忙嬉皮笑脸的说了几声失陪,起身出了偏厅。此时夕阳已经西坠,余晖尽收,府衙之内尚未掌灯。就见光线黯淡的院子里稳稳的站着一人,头戴方巾,一身灰衣,身材高挑,肩宽背厚,目光如炬,冷冷的凝视着自己,正是辛弃疾!

张安国虽然站在台阶上却忽然感觉自己矮了一截,全身上下像被捆缚住了一般,说不出的不自在。“辛……辛……”却说不出话了,而辛弃疾却像被他召唤了一般,向前缓缓的走着,一个“辛”字走一步。

此时张安国身侧站着副将,廊下有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亲兵,身后的门还开着,里面坐着四五个武艺高强的金国将领。但辛弃疾的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心头一般,让他心惊胆颤。

他情知不好,连忙摆手想说你别过来,但已经晚了。辛弃疾突然大吼一声:“奸贼!”一个箭步就蹿到他身边。张安国慌忙拔刀抵抗,但只拔了一半手臂却僵直了。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已经抵在自己的咽喉上,只要稍稍用力他就要去追随被自己砍死的耿京大帅了!

“辛兄弟,有话好说!千万慢动手!”他现在也不结巴了。

辛弃疾转过身,一把扣住他的脉门,长剑横在他脖子上,低低的声音在他耳边说:“在下不想杀你,只想请张大人陪我出城走一趟,商议些大事。”

“好说!好说!”却提高了嗓门喊道:“快!给我备马,送我们兄弟出城!”府衙内立时大乱,廊下的亲兵和副将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拔刀抽剑把他们二人围在中间。府内的护卫兵士也闻声赶来,嘈杂的脚步声呼喊声连成一片。

辛弃疾毫不慌乱,冷冷的说:“张大人想死的话我就不客气了!”手上稍稍用力,一道血痕从剑刃边绽放,丝丝的疼痛从张安国咽喉直传到心底。

吓得张安国头发都竖了起来:“你们别过来!离远点,这是我的好兄弟!都听我辛兄弟的!”

辛弃疾淡淡的说:“随我出城!”

“好!出城!”

亲兵护卫们谨慎的散开一条路,辛弃疾押着他往府衙外走,但没走几步,就听身后叮咣的一阵乱响。原来是正在厅内饮酒的那几个金狗感觉不对劲冲了出来,哇哇暴叫着:“混蛋!你们赶紧把‘干活’大人救回来!别让他跑了!”“‘干活’大人!不要惊慌!”

张安国明显感觉到辛弃疾手上的力道加了几成,一条胳膊酸麻的动弹不得,脖子上也阵阵发凉,心说不好,别激怒了这位爷我脑袋就保不住了!连忙高喊:“列位大人!不必惊慌,这是我的朋友,我们出城谈谈的干活!”

但耳边却传来细微的吱吱声,那明明是开弓的声音。辛弃疾猛然转身,闪到张安国身后,只见其中一个金国人已经弯弓搭箭瞄准了自己。“叫他停手!”其实不用他说张安国已经惊得心惊肉跳了,声音带了哭腔,“大……大人!别射啊!”

但那金国人毫无住手之意,弓拉的如满月一般,羽箭似乎急于挣脱束缚,不安的颤抖着,箭尖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咔的一声,弓背不知被什么击中竟然折断了,羽箭失去了准头,斜斜的飞向上方钉在正厅的飞檐上。一块黑乎乎的暗器迅疾的射来,正击在举着断弓发呆的金狗头上。他没带头盔,就听啪的一声,像砖头砸西瓜一般,鲜血和脑浆四溅,哼都没哼一声死尸栽倒在地。暗器也碎成几块落在地上,原来是一块瓦片。

众人抬头,只见府衙的高墙上稳稳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手抓着两块黑乎乎的瓦片,目光如冰刀一般冷冷看着院内,正是彭啸天。几个金狗满身满脸都是鲜血脑浆,其中一个伸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放进嘴里舔了舔,不只是惊吓还是酒劲上冲,咕咚跌倒在地晕了过去。剩下的人被惊的一动也不敢动。

辛弃疾扭了扭张安国的胳膊:“走吧!”张安国麻木的点点头,但双脚发软却一步也动不了了。辛弃疾把他提了起来,如拖死狗一般拖拽着大步出了院子来到府衙门口。王世隆已经等在那里,从怀里抽出一条麻绳,紧紧的捆了张安国,往马上一横,两人上马离去。

此时天色已经大黑,马蹄击打在冰冷的街道上,清脆的声音在济州城里回响。本来就不多的行人似乎知道正在发生什么,自动闪躲到街边,让出一条道路让两骑三人顺利的通过。不一会儿就到了城门边,早守在那里的马全福两人也上了马冲向城门。守城的官兵也看出了不对劲,慌忙挡在城门口。

马全福高喊道:“我们是你们张大人的朋友,带他出城小聚!如若哪个敢阻挡我先砍了张安国的人头!”

官兵越听越迷惘,既然是朋友怎么还要砍我们张大人的头?但几匹马已经冲到了近前,其中一人提起一个人晃了晃,还确实是张大人。“有人劫持了张大人!”总算有人明白过来,但这一声喊官兵们不知所措反而更混乱了。

这时传来了张安国无力的声音:“都别过来!闪开了,开城门!”这下总算有了主心骨,城门官连忙命令开城门。城门缓缓打开,吊桥放下,四骑顺利的通过。临出城门时,辛弃疾高声喊道:“我们是大宋官兵,前来缉拿叛徒张安国,城外有十万宋军正赶来接应,尔等有胆量的尽管追来!”

十万宋军!守城的官兵只有三四百人,惊吓的立即丢盔弃甲往城里跑,都忘了关城门。城门官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冷风嗖嗖的从城外吹进来,他只觉后脖颈一阵阵发凉,慌乱中把渐渐远去的蹄声听成正在冲杀过来的千军万马,尖叫了一声,抱头鼠窜。

余下的四十多人都隐藏在城外的树林里,一见城门打开连忙冲出来接应,彭啸天也大摇大摆的从城门出来会和。一行人稍稍整理了一下,把张安国重新捆紧,又把辛弃疾等人的马蹄包裹好。就不再犹豫快马加鞭,在夜色的掩护下往南奔驰而去。

疾驰了有一个时辰,才在一片树林边停下,让疲倦的马匹休息一会儿。大伙也吃点干粮喝些水,再商议一下后面的路线。大家都认为现在走的是官道,虽然跑得快,但也容易被追到。况且沿途还可能遭遇金兵的阻击,应该改走小路。

辛弃疾心里盘算着,济州的官兵集合好再出城至少需要半个时辰,应该追不上。但自己一方的马匹已经连续奔跑了多半天,相当疲惫,速度上肯定比不上对手的轻骑兵。如果天亮之前赶不到宋境,沿途就难免遇到金兵。他点点头,“改变原计划,走小路!”

彭啸天突然站起身,侧耳倾听着什么。在场的人都是战场里摸爬滚打的,感觉都相当灵敏,不一会儿就听到有沉闷嘈杂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这是急行军的声音,至少几千人!这么快就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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