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丁一品走进西悦客栈的同时,白光宗带着展堂匆匆走进对面的复兴茶楼,对一楼的歌女看也不看一眼就上了二楼。并没选靠窗的座位而是直接进了单间。穿了身青袍头裹绿色方巾满脸横肉的吴胖子正坐在桌前吃花生豆,等小二送上新茶关了门离去才冷笑了几声问:“听说昨晚临安城不太平呀!早晨没接到什么棘手案子吧。”
白光宗叹了口气:“老哥倒是消息灵通!是呀,好不容易脱身一会儿就得回去。实在不好办,范大人可犯愁了。”
“礼部侍郎史大人?”
白光宗警觉地看了吴胖子一眼,见他一脸得意之色,“怎么,老兄有消息?”
吴胖子又是神秘的一笑:“嘿嘿,你先说那史大人怎么报的官。”
“史大人的管家说是失窃了什么传家宝,好像是金如意……”话还没说完吴胖子已经哈哈大笑起来,满嘴嚼碎还没咽下去的花生渣都喷出来。幸好白光宗没坐他对面,只是展堂就没这么幸运,被喷了一脸。良久才止住笑声,白光宗倒被他笑蒙了,“这很好笑吗?”
“好笑!确实好笑!”他又重新抓了几粒花生米塞进嘴里,刚擦拭干净的展堂连忙畏惧地站起躲到白光宗身后。“我先问你,是不是盗贼留了姓名啊!”
“是,******刘小林这臭肉,竟敢在我的地盘兴风作浪!看我哪天遇到不把他剁成一包肉馅!”白光宗狠狠地咬了咬牙。这事确实不好办,这刘小林是江湖上有名的飞贼,而且是出了名的滚刀肉,毫无道义而言。不但什么都偷而且谁都偷!最可气的是每次作案后还必定留名!不只是豪绅富户,江湖上知名的豪客掌门提到他的名字都头疼。
最可气的是上个月在嘉定白光宗还见过他,当时觉得这家伙实在不好惹又没犯在他手上,就有意结交,还特意摆了桌上好的酒席请他。没想到没过一个月这小子就在临安出手了,还玩了把大的!
“不过有人假冒也未可知,这小子的笔体我是见过的,稍后我去史侍郎府邸去查验查验!”
话一出口吴胖子嘴里的花生渣又喷了出去,这回没展堂阻挡直接喷到对面的窗纸上,展堂长出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机灵,也暗赞这家伙看着像蠢猪,内力原来如此充沛,竟然喷这么远。
“你还要查验?”吴胖子笑得前仰后合,“我保证史大人把你轰出来!”
白光宗很不以为然,“不让查就不查,怎么还能轰出来!”
吴胖子止住笑声,一脸猥琐地说着:“我白送你一信息,不要钱,怎样?”
白光宗向来知道他消息灵通,黑白两道手眼通天。连忙拱手:“那当然好!”
吴胖子装模作样的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我早晨在保和坊吃早饭,遇见了两个道上的朋友,他们说了件有意思的事。他们言道昨日半夜遇到了盗王刘小林,三人一起吃酒到清晨。那刘小林一直吹嘘自己进了礼部侍郎史大人家做了件大案,那两人见他身上也没带什么包裹就问他偷了什么。你猜他说什么?”
白光宗摇了摇头,吴胖子得意的翻了翻三角眼:“嘿嘿,这小子夜入史府竟然把史大人新过门的十八夫人给上了!据他说还没****呢!”
“什么?”白光宗大惊,“真有此事?”
“他说把他刘小林的大名就写在那女人白嫩的大腿上,你去查验一番就知道真假了!哈哈!”说着又笑起来,幸好这次他没吃花生仁。
白光宗恍然大悟:“这……这确实查验不了!”转念一想,“你那两位朋友说没说刘小林去向?”
吴胖子警觉的看了他一眼:“干嘛,你还真想查呀?”
白光宗又犹豫了,这种案子糊涂着反而倒好,真查出来闹得全临安城都知道史大人的老婆自己还没睡先被别人睡了更不是好事!不过以刘小林这小子的脾气恐怕用不了明日至少江湖上就尽人皆知了,再说,抓住了也别审,一刀劈了就是了。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吴胖子一本正经起来,“这个吗就不能免费了!”白光宗无奈地掏了一锭银子扔给他。他打了个哈哈,又恢复了神秘兮兮的劲儿:“据说这小子是在城北万家庄落脚!”以为白光宗会立即起身抄家伙去砍人,没想到他只是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这才想起今天是他约得自己,连忙问,“只顾着说笑倒忘了,你找我有事?”
白光宗又点了点头:“嗯,不但有,还是件大事!”吴胖子在他的表情里觉查出不妙,也严肃起来。白光宗先喝了杯茶斟酌着说辞,“还记的古庙吗?”
吴胖子脸上的横肉颤了颤,提起那古庙他心里就觉得不对劲。以前他只做中间人,这买卖牵扯重大他才亲自出手。虽然只是旁观但想起那汹汹火光凄厉的惨呼还是心有余悸。“当然,怎么了?”
“跑了一个!”
“什么?”吴胖子大惊失色,这可不只是信誉的问题了,这是后患!“怎么搞的?不是说连耗子都没活得了,无一漏网吗?”
白光宗见了他的反应倒放心了,至少表明大内侍卫那边没发现,就不慌不忙地言道:“意外!”
“你他妈说的倒轻松,意外两字就能了结啦?”吴胖子很不满。
“当时是有匹马蹿出去,我的人追出去射下一个人,以为就完事了。如今看来那马上是两个人!”
“如今看来?你也是估计?”吴胖子稍稍平静了些。
“是呀,我昨天就在这楼下遇见一个北方佬,不知怎么忽然就感觉此人就是那漏网之鱼!”说着长长叹了口气。
吴胖子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学武的人直觉的重要,“那人呢?咔嚓了不就得了!”
“能喀嚓了我还找你干嘛!这小子好像和御前司的夏大人有些渊源,我就没敢动。”
吴胖子又是一惊,两只小眼珠叽里咕噜的转了好一阵儿,“这确实棘手,我得好好想想。”他也没告辞,起身就出了门。白光宗也出了门,看着他下了楼梯就朝展堂使了个颜色。展堂会意,跳上临窗的桌子,手扒上窗框脚下用力,嗖地倒翻上屋顶。
此时对面的西悦客栈二楼的雅间里,丁一品已经告辞出了门,李连鹤并没起身相送,而是站在窗前呆呆地望着窗外,正看见展堂飞身跃上屋顶小心的向东而去。他连忙唤过女儿,指了指对面屋顶上蹑足前行的展堂。李轻扬也会意的一笑,等展堂去得远了,脚下一用力身子已经轻盈地蹿出窗外。脚尖轻轻在墙面上一点,春燕一般掠空而过到了对面屋顶,小心地跟在展堂身后。
丁一品缓步走出客栈,午后的阳光正和煦的洒在小街上。虽然前途迷茫,但说出了压抑自己十余天的隐密感觉心头也轻松了许多。他伸了伸僵硬的腰背,刚才觉得李家小妹泡的茶很是好喝,说话之余也没忘多喝几杯,现在反倒觉得腹中饥饿难忍。正想着去哪买些饭菜回去和夏挺同吃,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正是刚刚走出茶楼的白光宗!
白光宗也看到了小街中间的丁一品,真是狭路相逢!手不知不觉就按向了腰间长剑,但当他的手刚刚触到剑柄,丁一品的目光立即犀利起来,那股熟悉的杀气,虽然比昨日淡了许多但还是如潮般袭来。他情知自己身边没帮手可能不是对手,而且对这个人决不能在明处动手,否则和御前司的梁子就结下了。连忙松开手嬉笑着抱拳:“这不是昨天的小兄弟吗!缘分缘分!”
丁一品目光一收,也冷冷地抱了抱拳:“是呀,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白光宗感觉到身上那股无形的压力散了知道对方也不想动手就放了心,前走了两步,“临安城就巴掌大的地方,低头不见抬头见!愚兄不知道你是夏大人的亲友,昨天的事多有得罪还请贤弟见谅!”
丁一品依然表情冰冷,“不知者不怪嘛!”
“对,不打不相识!”他余光中看到丁一品腰间隐约是一面腰牌立即领悟,“哦,看来夏大人已经为贤弟谋了差事,不知在哪个衙门高就呀?”
丁一品没想到他这么机灵倒是一愣:“哦……承蒙夏大人厚爱,在御前司为在下谋了个闲缺。”
“恭喜恭喜!以贤弟的手段早晚飞黄腾达,日后还望多多照应呀!愚兄还有公干,这就告辞了,改日一定摆酒向贤弟谢罪!”和这个年轻人在一起他总感觉有些压力,而且也惦记着史府的案子,就连忙告辞而去。丁一品更不想和他多说,连话都没答只微微点点头,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