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段路,田乐才仿佛意识到什么,放下步子疑惑地问:“不对啊,干嘛要走这么快?”
“额,没啥。我看见那帐篷里貌似有人钻出来了。”张洵轻描淡写地说。
田乐当时正瞥到右侧的古城墙上,没反应过来就被张洵催着走了,自然没察觉那边的情况。但还有不解:“唉,有人出来有什么关系……”
“恩。”张洵没争辩,只是目光有些闪烁。
田乐在路灯下瞧见他的声音,突然轻声道:“你看清那人在干啥了?”
“额,没啥啊,普通的露营吧。”张洵不自然地拍了拍自己的后颈。
“噗,那搞得疑神疑鬼的。”田乐翘起嘴唇,步子又开始向前。
张洵挠了挠头,跟上去小声地说:“其实,是个男的,上身探出来了,没穿衣服。”
“啊!”
“你这么激动干嘛。”张洵努力正声说。
田乐抓了抓头发,看向张洵的眼神多了几丝戏谑。
“哎,你别这么看我,我好意告诉你啊。”张洵倒被盯得很不自在。
“你绝对想的很猥琐的事。”田乐斩钉截铁,没察觉到自己的双颊也暗暗发烫。
“没。”张洵顿了下说:“其实我也看到那个帐篷里另一个人的影子了,也是个男的……”说完他也没忍住,抿着嘴笑声伴着鼻息阵阵传出。
田乐的表情一下子精彩万分,特别想笑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哦,那有啥……”
说着说着再憋不住,捂嘴笑眯了眼……
散了1个多小时的步,看时间也该回了。
车子驶进条小路,田乐蓦地打开右侧的车窗,声音带着些感慨:“你看右边就是鸡鸣寺。我大学就在这旁边,经常走这条路。”
张洵先看到的便是两头在夜间显得黑黝黝的石狮。目光循着几十道阶梯向上,便是仿佛立在天空中的牌坊。
从这个角度,点缀在空中的零星仿佛挂在牌坊之上,夜幕不是纯黑,泛紫而夹杂着诸多色彩。绚丽与古肃交汇,多出许多别样的意味。
田乐见他看得出神,细声道:“可惜现在关门了,不然可以进去看看。”
“没关系,这远处望望也不错的。”张洵的声音里并没有带着许多惋惜。
一时无话。
待车子驶过,实际也就一两分钟。田乐把这方向盘突然开口:“对了,你明天什么时候回去啊?”
“我买的下午的票,这次年会好像就今天一天哎。”
“好像是小规模的。”田乐嘟着嘴说,又转头问:“你明天上午啥安排?”
“准备去明孝陵看看。”张洵解释说:“来南京好几次,都没在秋天去次明孝陵。”
“你说的是神道的树叶吧。”田乐一下子也猜到了。
“是啊,不知道神道旁的树叶红了没。唉,上次去明孝陵是夏天……”
张洵一个人说得津津有味,半晌注意到旁边还有个田乐,想到一般的女孩子应该对那种地方应该没什么兴趣,有些过意不去,也就立即打住了。
他这一停,田乐倒是饶有兴趣地扫了他一眼,说道:“那我上次问你来南京有没有想逛得地方,你都说不知道啊?”
张洵闻言脸一红,尴尬地哼了几声,摸了摸耳朵开口:“额,额刚想到嘛。”
总归是有些顾忌的。网络上嬉笑怒骂让人轻松卸下包袱,可谈及实际见面,可能要俩人同游,张洵还是有些无措,想着就以不知道的话搪塞过去。
可更没想到的是,几天前还想着怎样消除见面的尴尬,此时却已经跟人单独在玄武湖边有说有笑转了一圈了。
当真是世事难料,人情难测……
田乐有些后悔,脱口而出的话似乎有些敏感,车内的气氛一下子停滞了。
张洵内心也没斗争多久,故作镇定地开口:“你明天加班吗?”
田乐暗暗呼出口气,答道:“不啊?”
这时候车已经快到酒店门前了,张洵脚尖无意识地点着地,终于憋出句:“那明天一起去?”
田乐眼珠向上一转,似乎在思考,话却讲了出来:“好啊。”
车停了,张洵下去挥挥朝里面挥挥手:“白白。对了,明天我自己坐地铁去哈。”说完疾步径自走了。
车上的田乐呵呵笑着。
刚到房间手机就收到条消息:“我并没有想过要去接你的。”
回过去一个发怒的表情,张洵无奈地摇摇头。
昨晚世事难料这个词汇还从脑中蹦出,今天就没退回去,可不是,世事难料。
站在苜蓿园站的地面上,手中握着手机的张洵有些焦躁。
田乐还没到。手指掠过昨天刚交换的号码,想打个电话询问下,却发现竟是第一次通话,又有些畏缩。
犹豫间,电话突然响了。
慌忙一划接了电话,入耳是田乐略显疲惫的声音。
“你,没事吧。”张洵问道。
“唉,我好烦啊……”田乐打了个哈欠,萎靡不振地说道:“你猜我在哪儿……”
“你不在南京啊?”张洵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恩,我现在在广州,刚到酒店。昨晚凌晨总编突然打电话,说要飞广州跟一个报道。你说我又不算纯记者,也被拉着连夜飞广州,也不懂待会儿的什么报道这么急。反正你要一个人游明孝陵啦,想接你也接不了……”田乐叽叽歪歪苦笑着说了一大堆。
“噗……”这种急差张洵倒是听说过,没想到竟让田乐给碰上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头的声音开始噪杂起来,张洵赶忙讲道:“那你赶紧休息吧,注意安全啊。”
“恩恩,那我先睡觉去,不好意思啦。”田乐吐了吐舌头。
“没事儿,工作要紧……”
独自漫步在园区,晨练的老人被薄雾轻裹,或划着刀剑或比着双拳从身边飘过。鸟鸣四起却不甚烦吵,反而给清晨的明孝陵带来许多生机。
一段路后才行至神道。
远远一眺,小有失望。
绿意不算盎然,但也未褪去。
石像生稳稳扎根,岿然不动,与上次来时并无二致。
可能还是时候尚早,道旁的树叶终究是没红,自然见不到明信片上秋风扫落叶,萧条苍凉之景。
不过既来之,只能安之,毕竟门票还是得得其价值。
摇摇晃晃地走在树下,眼光轻抚这些石块。
在张洵眼中他们已经不是石头了,当然他也不会文绉绉地称之为精美绝伦的艺术品。
他们只是普普通通得物,动物,人物,神物。
他们的身上也没有散发着什么艺术的光芒,他们只是静静地或立,或躺在这片山中,默默注视世间百态,时光荏苒。
他们早已不是帝陵的守护者,他们只属于这片山,这份自然。
“小伙子,我看你盯着这个石像好久了,这个是麒麟,你看它头上有个角。”耳边传来个带着南京口音有些苍老的声音。
原来是个老大妈,穿着布鞋,正抵着石像的后侧锻炼腰部。
张洵自然知道这刻画的是何物,但却笑着道:“哈哈,原来是麒麟呀,谢谢您!”
那个老大妈也是笑笑,不再说话。
张洵往前走了两步,再次回首。
老大妈换了个姿势,腰弯着,双手从头顶向下一直触碰到石像的背。
这是再看石麒麟的原本肃穆的面部,竟发现柔和起来……
下了动车已经到傍晚了,南京之行终于结束,恰巧田乐也发了条微信:“终于忙完了,我们要让总编批准我们在广州玩几天!”
“不错嘛……”
“对了,你上午明孝陵玩得怎么样呀?”
“挺好的,不过,神道两侧的悬铃叶还是没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