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安如是如此说,慕容小环知道此事一时急不得,便同意先在此住上一晚,明日再起程赶路。于是,两个人来到城中最大的一家客栈,要了两间挨在一起的上房。慕容小环此时身无分文,房钱自然是安如是付,慕容小环也老实不客气。
刚进入自己的房间,慕容小环跟小小环还没说上两句话,便听有人敲门。两个小环还当过来的是安如是,互相取笑了一下,便去开门。
不料,进来的却是一个年青女子,自称是陆总兵府上的丫环,奉陆总兵之命,特地来给大人送些盘缠。说完,便递过来一个沉甸甸的包袱。慕容小环本不肯收,怎奈那丫环跪下求她,说要是不收,回去没法向陆总兵交待。
慕容小环无奈,只得打开包袱,取了三锭银子,其它仍旧包好让丫环带回,并且嘱咐道:“要是陆总兵责怪,你就说是我坚持如此的。”丫环只得遵命。
等那丫环走后,小二上来相请慕容小环下楼用晚膳,慕容小环便叫了安如是一起下去。下了楼,小二又将两人引入雅间,只见正中间一张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山珍海味。慕容小环以为是安如是点的,便忙说道:“安公子,就你我两人,何必破费如斯?”
安如是吃惊道:“明明是你点的菜,为何怪我破费?”
慕容小环看安如是那神情,不像是骗自己,觉得事有蹊跷,便问正在将一坛美酒去封泥的小二道:“小二哥,此菜是何人所点?”
小二据实说道:“是刚才陆总兵差人送来,指明是孝敬您的。”
慕容小环这才明白过来,可一想到那陆总兵初时跟自己大打出手,如今却是这般殷勤相待,突然间想到了一个俗语,叫“不打不相识。”而这五个字,用在自己和安如是之间又何尝不是贴切,便不觉笑出声来。
安如是也笑出声来,道:“原来如此,那在下可就沾了小环姑娘的光了。”
慕容小环笑道:“要说沾光,咱们可谓是彼此彼此。”
安如是自然明白是指自己代付房费的事,便也不再客气,叫小二倒上酒,两个人便对饮起来。慕容小环不胜酒力,才饮得两杯,已是脸红心跳有些微醉了。她见窗外此时月色正明,不觉想起了李白的月下独酌组诗中的一首,便吟咏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才吟得开头四句,安如是却道:“诗是好诗,可惜不通。”
慕容小环不解,问道:“哪里不通?”
安如是摇头晃脑的解析道:“这四句全都不通。你看第一句,‘花间一壶酒,’此地明明是客栈,何处有花?再看第二句,‘独酌无相亲。’你我明明是两人,何谓独酌?再看第三句,‘举杯邀明月,’明月乃高高挂在天上,你如何邀它得来?”
“最后看第四句,‘对影成三人。’我们两个人,自然应该有两个影子,若一定要把影子当人看待,那也应该是‘对影成四人’才对。小环姑娘,不知在下分析的是否有理?”
慕容小环本来是个好胜的性子,哪里肯服输?一边将乱花拳的“花”字诀使出,一边指着满室飘舞的鲜花笑问道:“安公子道是无花,那么这些算是什么?”
安如是只看见鲜花,看不见慕容小环藏身何处,服输道:“在下一时忘记小环姑娘会变出那许多花来,这第一句自然是通了。算我输了,你且出来,我自罚一杯如何?”
慕容小环不肯就此显身,不依不饶道:“你得连罚两杯。”
安如是问道:“我只解错了一句,如何要连罚两杯?”
慕容小环笑问道:“那你告诉我,此时房中是几人在饮酒。”
安如是反应过来,忙道:“那第二句也是通了,好,我连罚两杯。”
看着安如是将两杯酒饮完,慕容小环才显出身来,在原位坐下。安如是倒了一杯酒,递过来道:“那还有两句不通,小环姑娘自当也罚两杯,这样方是公平。”
慕容小环并不接酒,故意引他上当道:“你得亲自走过来敬我,我才喝。”
安如是不知是计,拿着酒杯走到慕容小环身边来敬酒。
慕容小环又道:“安公子,你先将酒放在窗台上凉一会。”
安如是笑道:“这酒本不烫,何必凉它?”话虽这样说,但还是照办了。
过了一会,慕容小环拉着他一起来窗边看那酒,故作惊讶道:“安公子,这酒里圆圆的是什么东西?”
安如是看了看,笑道:“那个是月亮。”
慕容小环拍手笑道:“你看,月亮已经被我请下来了,这第三句不是也通了么?这杯酒自然也该罚你!”
安如是这才发觉上当,笑着把那杯酒喝了,然后又倒了一杯,笑道:“这第四句你无论如何说不通,这杯酒总该是你喝了吧?”
慕容小环这时见小二进来,叫他拿两支巨烛来点上,然后将其中一支放在安如是的左侧,将另一支放在他的右侧,小二一切照办。安如是兀自奇怪道:“我又不是看不见,给我点这么两支巨烛来做什么?”
慕容小环掩嘴笑道:“这个就叫蜡烛不点不亮,安公子,你现在看看你的左边墙上,是否有你的一个影子?”
安如是扭头看左边墙上,确实有一个自己的影子。
慕容小环又叫他往右看,右边的墙上果然也有一道影子。可安如是仍然不解其意,问道:“确实各有一道影子,这便又如何?”
慕容小环继续诱导道:“你先将酒杯高高举起,再看看左右那两道影子与你自己,一定要看仔细,是不是对影成三人?而且还在一起饮酒?”
安如是半信半疑地将酒杯高高举起,往左看看,那影子也高举着酒杯,往右看看,也是如此,便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么个‘对影成三人。’”可一想不对,房间里不是还有慕容小环吗?然而当他扭回头来看对面时,哪里还有慕容小环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