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夜色清明如水。宋寒坐在书桌前打算将《相见时难别亦难》的曲谱写下,这对她是件拿手易事,因为她的爸爸本身就是一名音乐工作者,而哥哥也继承了爸爸的衣钵,在一所大学里任教,宋寒虽不从事相关的行业,但从小耳濡目染,又本身遗传了父母的音乐基因,她在此间的造化自然也就不差。
只是,宋寒看着夜空,那月色十分柔和,繁星点点,令人倍感思亲,想起父母哥哥,心情自然是有些惆怅难解,已经三年了,不知爸爸妈妈走出了悲痛没有,从小到大,她都是众人手上的掌上明珠,一旦失去,那悲痛是可想而知的。仰望着星空,她微微笑了下,突然便想起了苏轼的《水调歌头》里的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不知父母此时是否也正仰望着星空想自己呢?她端坐着,开始在宣纸上写曲谱。
第二日,依然是阳光普照,宋寒吃完了早饭,便在院中的梧桐树下坐着,手中拿着一册书,仔细咏读,这是她大哥书房里的藏书,书页极干净整洁,可见书之人之爱书惜书的品性。
青竹便从房里出来,拿着伤药,道:“小姐,该上药了。”
宋寒听了,便将书放在一边,将左手伸了出来,她的手是自己拿剪刀划伤的,虽有些深,但好在不长,所以上了药后并不需再包扎,青竹上完药,笑道:“小姐养尊处优就是好,看这伤口,还有几天就该掉痂了。”
宋寒听了,便笑了笑,右手拿起书来继续一边看一边道:“也不知是谁前两天还哭得稀哩哗啦的,伤的是我,倒好像痛的是你。”
那青竹听了,便收了笑容,道:“那是因为我是最心疼小姐的那个人,你看,大公子来了,大小姐也来了,可是谁都没发现你手上有伤,满府的人,竟没一个发现,太让人寒心了。幸亏这个大夫虽是走街串巷的铃医,医药却还不差,要不然,你这手还不知要糟多少罪呢!”她说着,站了起来,有些气愤地回房去。
宋寒便将眼神从书里移开,看着她的背影,然后微微笑着摇了摇头,青竹就是太在乎自己了,所以总这样对宋府的人气愤着,但这种被在乎的感觉,还真的让人觉得挺温暖幸福的。也许是因为她对宋府的人其实还是在内心有些隔阂,不能将他们真正亲近,所以并不在乎他们对自己好不好罢。她想着,微笑着又低头看书。
一会儿后,昨日那丫头便又进来了,看见宋寒在院中坐着看书,那梧桐树上的淡紫的花正开得十分的好,宋寒的侧脸十分安静娴雅,专注又认真的神情有一种叫人说不出来的高贵,她看得脚步一顿,心想,怪道人家常说,这梧桐树最是高贵,凤凰非梧桐不栖的,这同样的树,若是换了别人在这树下站着,定不会有这样让人不敢去惊醒的感觉。
她慢慢走了过去,轻声道:“小姐,昨日那姑娘又来了,让她进来吗?”
宋寒便抬起头来,神色淡然,看着她道:“请她进来吧。”说着自己拿着书走回房去。
那丫头便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双双姑娘便跟在她后头进来了,雪融去端茶水,青竹留在房里侍候,双双姑娘又是微微颔首微笑,宋寒便请她坐下,笑道:“从京城过来要坐一个时辰的马车,双双姑娘看来出门很早。”
那双双已经没有昨日的拘谨,微微笑道:“求人办事,又怎么敢慢了时辰?”
宋寒看着她,神色虽然平淡,然而眼里的笑意却是温暖的,她笑道:“双双姑娘不必如此,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小姐的意思是,答应帮我了?”双双有些吃惊。
“自然是答应的,若是拒绝,又何必再叫你跑这一趟?”
那双双便十分惊喜,看着她,还有些不敢置信,她这样的身份,宋寒能接见她,已是出人意料了,现在还答应帮她谱曲,这比周公子答应帮她忙还更让她觉得惊喜。她站了起来,对着宋寒屈腰行了一礼,道:“那双双便在这儿先谢谢小姐了。”
宋寒原要阻止她行礼,听了这话,便微微笑道:“你先坐下吧,不必谢我,我也有自己的私心。”她说着,便走到窗台下的书桌上,将昨夜写的曲谱,微微看了一下,心里想着这双双姑娘的嗓音极是干净,而这《相见时难别亦难》恰好便是以女性口吻抒写的极是深沉缠绵的爱情,曲子自然是极好的,就算是不题上歌词,这首曲子必定也能叫世人赞叹不已,然而,若是题上了词,那这首曲子就极是不普通了,也许会引起不少学子的追捧,也许还会给她带来麻烦……她叹了口气,罢了,若是没有这词,这曲子叫别人来题词,定不会有这样极尽缠绵、低回婉转的情态,那就大失颜色了,既然决定帮她,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那就自然要给她最好的,就是为了曲子本身,也该把词题上,方才不负了这曲子和这首诗。
她走了过去,将曲谱交给她,道:“这首曲子你先拿着,等中秋将至时,我会去找你,再给你一首,算是弥补我对你的愧疚。”
那双双自是听得莫名其妙,然而宋寒神色平淡的,似乎也不愿多讲,于是便微微皱着眉接过,此时的她心里还在担忧,莫不是她根本就不想帮忙?不然这曲谱怎么一夜之间就能作好?就算是最好的乐师,也没有这样的天赋吧,她昨日才来,今日就有作好的曲谱了?她心里想,也许这曲谱质量并不好罢,于是神色便有些显得暗淡,终究还是想要打发了她罢。
她接过手,心里这样想着,于是便想微微略几眼就算了,自己再答谢两句也就该告辞,不再自取其辱才是,然而,她才一看,便神色一敛,极是郑重地将全谱看完,然后轻轻唱吟出来,内心的欣喜无法抑制地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