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夫人盛怒之下,谁来劝说也不改主意,叫着婆子们赶紧送到庄院去,因此青松院一阵慌乱,宋夫人和宋婉都陪着宋老夫人说些劝慰的话,而衣物等日常用品也是宋夫人身边的大丫环帮着在后头才叫人收拾出来送去的,所以这一时之间,竟没人发现宋寒手上的伤,更不必说请医诊治之事。
郊外的庄院,月华如水,夜空中繁星闪烁,盛夏的夜晚,虽然有风,但天气还是很热的。宋寒洗漱之后,便躺在院中的贵妃榻上仰望星空,享受这难得的郊外夜色。
青竹坐在她旁边,眼睛哭得红肿肿的,这个傻丫头和众人一样开始也没发现她手上的伤,直到上了马车才知道,就这样一路哭着到了庄院,好容易才止住了泪水,大家随便吃了些庄院中的夜饭,又都洗濑好了,往常的这个时候,便是要预备歇息的时辰,只是难得在庄院上,雪融在屋里收拾衣物并一些在庄院要用的日常用品,而常守在庄院打杂管事的人也都住在后头,所以竟只剩了她三人,耳边是周围田庄的虫鸣蛙声,偶尔还有一两声夜鸟的啼鸣,当真是荷田月色,这样美好的夜晚,依着宋寒的性格,自然不容错过,要享受一翻了。
青竹盯着宋寒的手,庄院中请大夫不容易,所以来的铃医自然也就水平马虎,宋寒手上包扎用的药也不知好是不好,她心疼着,眼里的泪便又落了下来,她用帕子擦掉了,看着宋寒,道:“小姐,你以后别管容小姐的事情了!她要在那样的地方自生自灭就由得她去!小姐若是再这样跑去她那儿,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不说像今日这样的情况,就是不小心叫人知道了,传到府里来,那老婆子还不得把你给吃了!”她的声音哭腔中却又散着一些恨意。
宋寒听了,讶异地看着她,青竹神色不同往日,显然今天的事情,不管是受伤的,还是被送到庄子上,都让她十分难受。她轻叹了口气,看着青竹,道:“你别放在心上,祖母刚才也是气恼了才会说那样的话,我不怪她。”
“不,”青竹看着她,眼里蓄满了泪水,倔强地道:“小姐你别自欺欺人了。那老婆子根本就不喜欢我们,就算是做错了事,也没有口口声声说怕你牵累了大小姐名声的,她那些话都是什么话,她就不怕你寒了心么?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小姐从小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怪不得要把小姐送到我们那儿去。她们眼里就只有大小姐一个,可是不是都是夫人生的么?为什么要这么偏坦?”她说着,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宋寒坐了起来,伸手搂过她,青竹便伏在她肩上痛哭了起来。目光看着院中的两株芭樵,宋寒无言地叹了口气。是她忽略了青竹的感受,有些事情,也许她自己并不在意,可身旁的人却总会为你担心,这才是最难受的。“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说,不是还有你在身边吗?表哥他们也要来京了,你到时还怕没人给我撑腰吗?”她轻轻地拍着她,劝慰的话总是这么三言两下的云淡风轻。
这些话终于让青竹破涕为笑,她伏了起来,嗔了宋寒一眼,自己擦了泪水,方才进屋去洗脸。
宋寒便又睡在那贵妃榻上,微风拂面,她神情闲静,看着星空,比所有人都更淡然处之,雪融收拾好衣物,出来一看,便看到了静静的院中,月色清莹洒地,她秀丽的面容在月光下更显白皙,几缕乌发垂落到地上,微风中有淡淡的香气,一切都是那样的恬静安然,她手中拿着茶盅,脚步一顿,心里微微叹气,想了一会儿,方才走了过去。
第二天,便是端午,庄院里一样是热热闹闹的,门上挂着艾草、菖蒲,墙壁上贴了五毒图,以预防五毒之害,手上系了五色线,五色是吉祥色,可以保健康,还有吃粽子,喝雄黄酒等。
一大早的,庄院里管事的婆子便过来告诉她们,可以出去走走看看,这里有人斗百草,竟龙舟,射柳,节目不会比京里的少,因附近的都是富贵人家的庄院,村庄里还有一个击鞠场,每年这个时候,击鞠场里都挤满了人来看热闹,让她们不防也去,走一走也是好的。
青竹雪融两人听了都十分高兴,原以为今年这个端午就要这么平淡的过了,没想到村庄里的节目更多,更精采些,就连宋寒也都笑了,于是吃了早饭,宋寒佩戴了青竹亲手绣的香包,三人便出门看热闹去了。
而在宋府里,虽然宋寒的事情让宋老夫人盛怒,府里气氛不同往日,但该过的节日还是要过的。宋婉和唐清月等人因早就约好了今日去明月湖看龙舟,正打算带着丫环出门,却看见宋静之在门口和近身的小厮说话,便笑道:“大哥,你这是要去哪儿?不是要去看龙舟吗?”
宋静之听了,便叫小厮先去,转身看着她,沉吟了一会儿,方道:“我打算去看寒儿,今日过节,她在庄里不知怎么样了?”他昨晚因和唐元轼商谈着事情,等他知道宋寒的事时,城门已经关了,今日又有事,少不得叫小厮先请知会一声。
而宋婉听了,看着宋静之的神色,似乎是一夜未曾睡好,眼里也有些血丝,不禁有些征愣,想了一会儿,道:“大哥不会怪我昨天没有劝住祖母罢?其实我也知道,祖母对寒儿确实是有些偏见。可是我想,祖母年纪大了,禁不起气,昨日那样的情景,也唯有顺着她先。何况要祖母改变看法,也不是一日两日急得来的。你也要体谅些祖母。”
宋静之看着远处,这一带都是王候将相的府第,此时街上不过是有三两辆马车在行走,嗒嗒嗒嗒的,那声音不快也不慢,他默了一会儿,方才看着宋婉道:“寒儿八岁就送去了江南,十三岁才回到府里,如今不过才过了三个月,又被送去庄子上,婉儿,若是换了你,你会觉得我们这些亲人是否令她太寒心了!我知道祖母的心结,可那不是寒儿的错,她还能留在府里多少年?一出嫁便是一生,难道不能让她留些快乐的回忆吗?”他说着,转身跨上了马,便飞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