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
今天一睁眼,没由来的,心情特好,不知道是因为昨天闻百合的香味过了头,还是因为记忆中百合男孩的一举一动还是那么地让人砰然心动。总之,在我坐起身望向对面之前,一切都那么的美好。
原本那么美好……我郁闷地看着坐在对面床上,一直用她美丽的大眼睛盯着我看的安夙儿。涌上心头的第一想法是,难道安大美女有看人睡觉的习惯?我立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为了掩饰这一失礼的动作,我连忙笑着对对面的人儿说:“夙儿,怎么起这么早!”安夙儿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低下了头,不再看我。
我长长地松了口气。然而,从拿到毕业证到现在,我都搞不明白安夙儿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她不像我,找不到房子住,照理说,“小局长”家应该有的是豪宅与别墅,她可以随便挑。但偏偏,快要成为豪门媳妇的她却还来跟我挤大学的小宿舍。
这时我又瞄了一眼她,见她还低着头后,我悄悄下了床,准备偷偷离开时,却被安夙儿的一句“小凤”给中止了。无奈,我慢慢地转过身去,尽可能绽出不那么僵硬的笑容说着:“夙儿,有什么事吗?”
接下来又是长时间的沉默,安夙儿继续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在等了几分钟无果后,我果断地转过了身,心里想着实在不想再浪费时间在这个少奶奶身上时,后面飘来的一句却又让我吓了一跳。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就这一句话,让我愣在原地足足有一分钟。待回过神时,脑中霎时充满了十万个为什么,为什么身娇肉贵的安夙儿会羡慕我?羡慕我什么?难道羡慕我长得那么路人化?羡慕我成绩没她好?羡慕我没有一个可以当饭吃的男朋友?
就在我的为什么还没完时,一段手机铃声突然闯进了我的耳朵,把我拉了回来。我立刻转过头看着正躺在安夙儿床上,唱着欢歌的手机。
安夙儿下意识地看了看来电显示,却没有马上接,只垂着头,让飘逸的长发把她的表情都遮住,等到铃声快要完结时,她才一下子划开了手机,并从床上站起身来,浑然不顾还在旁边傻站着的我,大步走过了我后,消失在了回荡着她的声音的走廊里。
看着安夙儿的走开,反常的我才渐渐恢复了平静,整个宿舍安静得又只剩下了我一个。我没有再继续追寻安夙儿那句话的含义,而此时更让我在意的是,她刚才经过我身边时,那个就像是镶嵌在她脸上,似乎在别的什么地方,也见过她挂着的这个笑容,一如以前那样,还是那么粗糙。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趴在桌子上的我忍不住发出了哀嚎,几个小时前安夙儿说的话竟能像个厉鬼那样缠着我不放,使我在今天这个花店生意稍有起色的日子里,竟显得心烦意乱。看着钱越时不时瞄过来的眼睛,我知道他早有冲动想冲过来对我说,凤啊!别累坏了,回去躺着吧。
“小凤!小凤!”这时,很适时地,耳边响起了钱越的声音。
“有什么事吗?”我慢慢抬起了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大病初愈的人。
钱越明显愣了愣,急忙说道:“你没事吧!怎么那么憔悴?”
“没事,只是昨晚没睡好。”我这样说着,心里想,我说我被厉鬼缠上了,你信吗?
“真的?怎么看你好像生病一样。既然没睡好就回去休息吧。”钱越说着,准备拿我的包给我。
“不不不!我不回去!”我赶忙起身拒绝道。宿舍还有只厉鬼我怎么回去?“我可以的!”
钱越依然拿着我的包,不相信地盯着我看了很久。我被他盯得浑身不对劲,只能傻傻地站在那笑。
“真的?别勉强啊。”钱越依然盯着我说。
“真的,真的!你就快去忙吧!我在这休息一会就行了。”说着,我拿过了我的包,催促着他走开。
我想,休息是没用的了,只要我还困在安夙儿的世界里,我的世界就不可能自主地运转。总觉得安夙儿有种魔力,她总能感染身边人的情绪。有时候,她就像一个高贵的女王,让人感觉她身边总散发着无限光芒;有时候,她就像一个在雨中迷路的小孩,让人不忍责备她的软弱。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呢?又或者两者都是。
“对了!”只听见钱越的声音又在前面响起。“小凤,听星河说,你正在找房子住,我这有间房子,不知你……”
有房子就意味着搬出去,搬出去就意味着……看不到安夙儿!
“店长!房子我要了!”做完此番推理后,我兴奋地扑了过去,一下子抱住了钱越的脖子,上下跳动着。有点感觉那时的我就像刚刑满释放的犯人,高兴得太不像样了。
“小…凤!小凤!放…开啦!我快……”
我赶忙放开了快要断气的钱越,但我的兴奋劲还没停,仍然在那里雀跃着,恨不得马上搬走。
“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搬吧!”我脱口而出了这句话,把正在按摩脖子的钱越吓了一跳。
“你说真的?要这么急吗?”钱越睁大眼睛看着我问道。
“我等不及了!我想快点搬,店长也来帮我搬吧。”还没说完,我就把还在喋喋不休的钱越往外扯。
就这样,我和钱越坐上了花店平时用来运送花花草草的小卡车上,正开往我在大学的宿舍,我有理由相信钱越正在怀疑,到底他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了。不管怎样,我的心还是一路欢歌,我正悄悄等待着那个我梦寐以求的时刻的到来。
到了宿舍,在确定安夙儿不在后,我竟然松了口气。我为什么要感到庆幸?难道是怕如果安夙儿在的话,会可怜兮兮地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小凤,别走!我会寂寞的。得了吧,我看哪天她搬去了某处的千万豪宅后,恐怕连我姓什么都忘了。尽管这样,我还是越收拾越快,似乎在惧怕着某人的回来,连钱越也在一旁不停地说:“慢点!你急什么……”
“都收拾好了吧?”钱越在门口对我说。
“好了!可以走了。”我拿起了我的行李箱,一边拉着一边向外走去。以前总以为毕业的字眼离自己还很遥远,也未曾觉得母校这个词能有多亲切。然而,当真的要走,要彻底离开学校,离开这个宿舍,彻底离开……安夙儿时,即使我很不愿意承认,但不舍好像已经开始蔓延我的每一寸身体。
小凤……
我知道这是我的幻听,但当我转过身时,似乎又看见了那个正坐在床上,垂着头发,静静地听着铃声的安夙儿。其实,我一直都很想知道,为什么在这四年里,她总在我身边上演着各种悲剧或喜剧?突然有种想法,原因或许是因为我们两个都知道对方是那么的可怜吧,只是她一直在努力地向上爬,而我明显在往下流。
两个极端,终究会有永不相见的时候。
拿出纸和笔,我决定给我曾经的舍友留一句话。
夙儿,我们还会再见吧?
一开始,我有点犹豫是用“吗”还是“的”,最后我选择了那个反问句,然后满意地放下了那张纸,拉着行李走了。当时,我有点佩服我的语文水平,学了十几年果然没白费。
只是,见与不见,其实都很难。
“自从去了劳教所后我就没住过这个单元房了。出来后,我就一直住在花店上面的小房间里,也不想搬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给你住吧。”钱越一边说着一边用钥匙打开了面前的房门。
忽然迎面一阵风吹来,把我们都怆得咳嗽了起来。
“果然很久没住过了,店长!”止住咳嗽后,我没好气地对钱越说。
“我都说了嘛。”钱越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不过收拾一下就行了。”
“那店长也来帮忙吧!”我拍了一下此时正以一种被剥削民工看拖欠工资老板的眼神看着我的钱越的肩膀,笑着说。
一阵鼓捣后,房子终于恢复到了可以住人的样子。房子是一厅一房式的,听钱越说,他十七岁以前就是和老爸挤在这所小房子里。自己进劳教所后,老爸不久认识了一个有钱的阿姨,就搬走入赘去了。
店长,令尊还真是老当益壮啊。我不怀好意地在心里想着。
“但这栋房子的保安工作挺好的,你一个人住没问题的,只是平时多提高警惕。”这时,钱越像想起了什么,突然转头对我说。
“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都一把年纪了,你操心啥?”我故作生气地说。
看着此时发窘的钱越,我无声地笑了。反正从以前开始到现在,我都是过着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去上课,一个人去吃饭,一个人干着一个人的事。什么风骚的孤独感对我来说早已不算什么,习惯了就好。
“那我走咯,你一个人多点心眼。”收拾完后,已是晚上七点,和钱越吃完饭后,钱越道别说。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吧!”
“别给陌生人开门哦。”钱越说完转身走了。
“是啊,尤其是光头强。”我冲着向后面摆了摆手的钱越的背影喊道。或许钱越一直把我当妹妹照顾吧,这个死光头……
就这样,从今晚开始,我过上了我光荣的独居生活,或许病死了也没有人知道。这算是我独居后的第一篇日记吧,希望少了安夙儿后,不会变得很无聊。只是,在洗完澡出来看着外面不成套的家具时,忽然间觉得,一个人,原来可以这么容易,容易得仿佛早上我不曾跟安夙儿谈过话,宛如此时在天花板上的灯,如今再也不能映出两个人的身影了。
终于开始,感到孤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