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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风华旧书录

踏进大门的那一瞬间,她微微有些吃惊城主府的奢华倒是出乎了苏紫羽的意料,之前的几次都来不及细看,她原本以为这样恶劣的沙漠,不会有什么精巧雅致的地方。苏紫羽一直觉得这里是最穷的地方没有之一了,炎洲人穷到饭都吃不饱,才会发动战争争夺粮食,事实上也却然如此,炎洲天气炎热,并不适合粮食生长,这深居内陆的几个国家更是穷山恶水,寸草不生。而沿海的国家更是做起了海盗的行业,所谓官盗是也。

即使深居沙漠腹地,随处可见各洲各岛的珍宝特产,雕花纹凤的方梁是蓬莱长留山的长生木,此木千年生一寸,万年长一尺,生长缓慢,极为难得。地下铺满了昆仑新玉,冰玉冬暖夏凉,如果赤脚踩上去冰冰凉凉非常舒服。各种盆栽的陶盆,是聚窟洲特产的水晶陶,雕刻得精美无比,聚窟洲除了十洲一绝的返魂香,这水晶陶也是名品,而窗子上的窗帘居然是鲛绡,要知道南海水君可小气了,这鲛绡可是花钱也不一定能买到呢。似乎注意到紫羽特别在意鲛绡,夏倾城补充:“这鲛绡可来之不易,那是数百名工匠烧了三月才赶出来的琉璃八宝镜从南海换来的。”苏紫羽冰冷的眼角微微抽搐,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样“来之不易”被拿来做窗帘………

进了内院,夏倾城住了口,院子里十分安静,像是怕遇见什么人,夏倾城放轻了脚步,苏紫羽没有说话,安静走在他的身后。“对不起呀紫羽,”夏倾城小声的道歉,“家里的几个老家伙不让我带外族人回家。”

“倾城!”微微有些怒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行人像是早就等着夏倾城,穿过走廊从后面的院子里走了出来。

“”月婆婆。”夏倾城垂头丧气的说,“您还没睡啊。”

“少主没回来,吾辈哪里敢睡,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祸端来呢。”虽然这么说着,眼神却一直打量着苏紫羽,不由警惕的问,“这位姑娘是?”

“这是倾城的朋友,苏紫羽。”夏倾城紧张的看着月婆婆,生怕她要赶紫羽出门。

“哦,想来这就去龙香说的救了少主的姑娘了,多谢。”她并没有多问,转身吩咐身旁的几个侍女给苏紫羽收拾一间客房。

倾城,招待完了苏姑娘到西苑来一下。

好的婆婆,夏倾城露出微笑,没想到婆婆并没为难他,您记得早点休息。

一行人掌灯,送月婆婆回去了。夏倾城也带着苏紫羽去了客房,环顾了一下四周,紫羽,昨日的房间被百里书破坏了,这里有些简陋,明日叫她们收拾一间舒适的给你,今晚就委屈你一下咯。

谢谢你。苏紫羽忍不住道谢,可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因为我第一次问你名字你就告诉我了呀。交换了名字,我们不就是朋友了吗。夏倾城不笑的样子特别真诚。苏紫羽突然笑了,真是天真无邪呀。

那个巫女不是叫你过去吗,你还是早点过去吧。

紫羽知道月婆婆是巫女?夏倾城有些诧异,这个不爱说话的女孩子,好像什么都知道呢。

她额头上的紫花已经数不清楚有多少个花瓣了,一定是个非常厉害的女巫吧?没想到除了巫咸国,这里也会有这样厉害了巫女。

紫羽知道的可真多。夏倾城不由的感叹。从小他就被困在琉璃城这方寸之地————夏氏一族的人,是不能踏出琉璃城半步的。看不到外面的天空,听不到外面的歌声,只能听人讲起那些故事。那个女孩子是怎么回事?月婆婆有些恼怒,不是说最近不要随便出门吗?!

西苑,小客厅里,屏退了佣人的房间里,只有月婆婆和夏倾城。

月婆婆是个巫女,从夏倾城曾祖父的时候,就在府里照顾历任城主,在琉璃城,在夏氏一族中德高望重。而夏倾城,从小也是由她带大的,他出生那年,父母双双死去,是月婆婆一手将他养大,所以孝顺的夏倾城,格外听她的话。

我知道了,苏紫羽是来琉璃城找人的,找到了人她自然就会离开,婆婆不必那么紧张吧。

月婆婆似乎没有像以前那样发火,巫女是个折寿的族类,妄想洞察天机,总要付出代价,她似乎已经能够遇见,自己即将走到尽头的生命,只是希望还能为夏倾城做些什么……

好吧,只是倾城,从前我告诉你的事情,你一定要记得。月婆婆说,琉璃城会有一场灾难,因我而起。

月婆婆说,不要带陌生人回家。

月婆婆说,不要去神殿,也不要去墓墟。

你什么都不要做,当然,我什么都不能做。夏倾城微笑着应着婆婆的嘱咐,没有露出一丝不快。原本想问她关于月神的事情,也并没有开口。目送着月婆婆离开,夏倾城久久站在原地,思绪飘到了很久以前。

那时候的他大约还无法接受宿命,无法接受自己长长久久的日子都将会被困在琉璃城,终此一生,哪里都不能去的事实,总是哭,总是闹。

那年琉璃城来了一队凤麟洲的商队,想要和城主签订此后琉璃买卖的合约————是的,琉璃城这么富庶,是因为这里有着十洲三岛最上品的琉璃,因此才被称为琉璃城。

他们出价很高,夏倾城没有请示过长老就直接让他们到了城主府,哪里知道他们的目标不是签约,而是夏氏一族的那部古书。

他们闯到了墓墟,妄想夺走古书,却被由月婆婆带领着的族人们尽数歼灭。凤麟洲的人法术强大,杀死他们自己族人也损伤了大半,可夏倾城却一点儿忙也帮不上,因为他没办法去墓墟,那里有着结界,他进不去。

因为他的过失死了那么多人,夏倾城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作为城主,作为族长,他肩上有着责任。

之所以想到这些,是看到月婆婆桌上那本【风华旧书录】,记得就是那天开始,婆婆总会带着这本书,夏倾城也曾偷偷看过,似乎是一本普通的话本,讲的是两个身份相差很大的人相爱了,那个少年仿佛是某个大族很重要的人,而少女确是个普通的人类女子。故事和琉璃城的传说差不多,大约这便是传说的原版吧?

又或者其实话本的故事都差不多,郎才女貌的两人相爱,因为身份诧异被分开,可能会因迫害而双双死去,也有可能会心坚持而走到最后,结局不过如此。

而这世间的悲观离合,有何尝不是有着相同的路数呢?唯一不同的是,故事里的少年没有名字,而少女的名字叫做阿茶。

也许,这并不算什么不同。

有一次夏倾城看书的时候被月婆婆看见了,老人惊慌失措。夏倾城正看到最后一页,少年对她说,阿茶,等我,我会回来的。

阿茶,真是个好名字呢。夏倾城微笑,抬头看见脸色苍白的老人,婆婆,你怎么了?

少主不觉得阿茶这个名字很熟悉吗?

没有啊。夏倾城一脸茫然。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她呢喃。

我们总会在岁月的长河里弄丢一些人,如果我们并没有忘记,就不会在后来的时候那么痛苦吧?

可是也会有那么一些人,明明知道会痛,还是会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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