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来之时已经入了夜。老烟斗在前打着头阵,领着我们一行人来到山西岚县城西大约20公里的地方。
这地方四周群山环绕,云雾弥漫,放眼望去只看得到山脚而看不到山顶。山中没有人家,只有一处庙,名曰白龙庙,庙处于群山之间,云雾渺渺下的白龙庙像是退隐的仙人归宿。
相传李世民杀父弑兄从而夺得皇位,惶惶不得终日。一天傍晚,李世民在将睡之时,皇宫外面忽然刮起一阵狂风,将天上的云雾卷入了他的寝宫。
李世民忙起床查看,以为是刺客入了皇宫,大呼护驾,可呼喊了三声皆没人应答。突然,他感觉到一阵清风拂过,寝宫内无云生根,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半盏茶的功夫,雨水就汇聚成一白衣俊俏男子的模样。
白衣男子自称是修炼千年的白龙,修炼有成偶下凡间巡游。一路上,只见禾菽枯焦,遍地生烟,心中不免为自己的子民感到悲苦。一怒之下便借着托梦入了寝宫,继而追问李世民是何缘由。
李世民自己也是有苦难言,对着白龙的问责俯首一拜,而后说道:“龙王有所不知,朕初登皇位不久,名不正言不顺,宫内不知多少臣子面服心不服。朕忙于内乱,实在无暇顾及,还望龙王原谅。”
白龙听完后理解了缘由,觉得这皇帝不是昏庸无道之辈,大笑道:“这有何难,三日后你于大明宫开坛祭天,我会化身前来助你扶正皇位。”
李世民一怔,后而大喜,说一切均照龙王说的办。白龙听后哈哈一笑,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寝宫之中。待他醒来之后,按照龙王的吩咐,忙命下人准备三日后祭天之事。
三日之后的清晨,李世民亲自前往大明宫,开坛做法,行祭天仪式。仪式刚毕,一条千米长的白龙突破空间化身而来,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翱翔于九天之上。白龙一张嘴便吐出一金色龙珠,龙珠出世顿时天降异象,顶着烈日下起了瓢泼大雨,枯死的作物受到雨水的滋润开始渐渐复苏,大唐上下俨然一副盛世之象。
此后李世民皇位终于坐实,后来顺应天道开创太平盛世。白龙走后,他心中一直挂怀。为感激白龙的恩情,特命人在山西群山之中修葺一座白龙庙,日夜供人参拜,以祈愿大唐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这就是此地白龙庙的由来。
但传说终归是传说,若真要去追溯前事,却也无从考察。我们一行人来到了山脚之下,这传说中的白龙庙就展现在眼前。
在白龙庙的门外有对石鼓,鼓架为一条白龙双手作托举状,其鼓架与鼓融为一体,龙头环绕鼓身,进门的人不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都能感觉到龙头正对着自己观望。屋顶琉璃构件做工极其精细,殿中塑着一身穿白袍的英俊男子,手中盘着一条白龙栩栩如生,其面色严肃,却又带着心怀天下的眼光。
“老爹,你说这地方如人间仙境,为何没有看到有几个人,反而显得荒芜人烟。”
“若是这里人多了,我们也就不必来了。”老爹大笑朝着殿内问道,“请问这里有人吗?我们是来这旅游的游客,途经此地一路舟车劳顿找不到一处人家。此时夜深,敢问可否允许我们在此借住一晚?”
话音刚落,殿内走出一身穿道袍的男子,打量了我们一眼而后说道:“几位是外地人吧,怕是不知道这里最近闹出了事,如今住在此地不安全,我劝你们还是另寻别处吧。”
“哦?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否跟我们说说。”
那人朝着四周打量了一眼,悄悄的说道:“你是不知道这地方,闹鬼……前些日子也是有一批像你们一样来借宿的,却不知道为何一夜之间全部消失无踪,派了好些人去寻也寻不到,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那说不定他们是提前走了,你没有注意到而已。”大胡子不屑的说。
“胡说。”那人怒道,“这里只有这一处出口,若要出去必然会经过此地,不可能他们当着我的面离开了而我不知道。况且,就算是走了,也不可能把所有的行李都留在这里,偏偏人消失不见。”
老爹连忙制止大胡子说下去,现在不是争执这些的时候。老爹突然又问道:“这和闹鬼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见到了鬼?”
那人缄默不言。老爹从包里掏出几张一百的蓝票子放在他的面前。他将钱收入囊中,满意的笑了笑,这才把话说下去。
“你是不知道,在这些人消失的第三天,路过的人在山脚下发现了一具的尸体。那人死得极为惨烈,内脏全部都被掏空了,只剩下了一副皮囊。他的脸部如被野兽撕咬了一般,面目全非,而那见到尸体的人当场就给吓疯了。”
“那具尸体就是失踪的人?”
“不知道,从他手中带的金表来判断,应该是先前来此借宿的几人之一不会错,其他人虽然没有见到尸体,那么多天过去了,恐怕也是凶多吉少,现在回想起来都可怕哟。也是从那以后再没有人敢来这白龙庙了,就连附近仅有的几户人家也不敢再住下去当天就搬离了。”那人一副惶恐模样,就跟亲眼所见一般,然后又劝诫道,“所以我劝你们还是早些离开,另寻他处吧。”
“无妨,你看我们初到贵地,人生地不熟的,除了这再也找不到别的住处了。我们将就一晚在这住下算了,我就不信哥几个点子这么高,你在这住了这么久都没事,偏偏让我们给碰上了。就算是碰上了,也能让我开开眼,我也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鬼。”老爹说完又掏出几张蓝票子递给那人。
“你们既然不怕死,我也没有办法,你们要住可以去偏院。这钱我可不能收了,你这是买命的钱,收了怕是要遭报应。”那人不舍的看了一眼,连忙摆手推脱。
我看老烟斗从进来就一直拿着一根烟在手上捋,眼睛里除了手上的这根烟再无他物。此时他却在众人的目光中点燃了这根烟,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虽然我天生胆子大,但是该怕的还是得怕,那道士说的不像是假话,这闹鬼之言却又不可信。所谓人不入墓,鬼不进庙,墓内阴暗隐讳,庙里正气凌然,两者截然相反。除了迫于生计的土夫子会下墓,常人是绝不会如此行事,鬼也如此一般。
“留香,我叫你带的檀木沙你放哪了?”老爹到了偏院房内屁股都还没坐热,突然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
我也懒得知道他干什么用,问都不问,伸手从口袋内拿出一包檀木沙来丢给他,这檀木沙是我早就准备好的,反正我也带了好几包,不在乎这点东西。
没听错,我全名就叫楚留香,但并不是书里说的一名侠盗。当年曾祖父下墓时,就是忘了留意香烛熄灭,这才惹下大祸。所以后来老爹引以为戒,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意思是戒告我出门在外要万事小心,不可大意。
这檀木沙是檀木碾磨成了灰,经过药水浸泡过后凝结成的小颗粒,在墓内能起到驱邪避虫功效。老爹从中抓出一小把的檀木沙,点燃了桌上的烛火,将檀木沙放在锡箔纸上熏烤片刻,待到檀木沙里冒出缕缕青烟后,便均匀的洒在床头,一股清香的气味慢慢扩散到整个房间。
我看到老爹一副正经的样子,心想即便没有鬼,小心点也是好的,这才符合他事事谨慎的性格,不然也不会给我起一个这样古怪的名字。
“好了,经过这一天的奔波大伙都累了,早点休息。”老爹拍着我的头,对老烟斗说道。大胡子根本不需要老爹去说,早已经趴在床头打起了呼噜。
吹灭了蜡烛,漆黑的房间内瞬间沉寂下来,在疲倦之下我也迷迷糊糊的睡了下去。
半夜,我突然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这味道就像是尸体腐烂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顿时我一个激灵从床上惊醒半坐起来。这时一双手突然从身后捂住了我的嘴巴,我想叫却怎么也叫不出声,双手正要挣扎却又被一股大力压住。回头一看,老爹正对着我做着禁声的手势。
我慌忙的压抑下内心的紧张,等到老爹松开了手。便朝着窗外看去,这一看却又吓得差点叫了出来,我赶忙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透着淡淡的光,只见纱窗外有一黑色的身影映照在窗纱上,窗被这身影用竹管捅出了一个窟窿,在我看去之时那黑影正在把竹管往外取。
等竹管取出之后,影子突然弯下身来,一只眼睛透着窟窿朝着房内打探。这眼睛恐怖至极,眼内没有常人一般白色的巩膜,反而整个眼球就像是青虫流出的血液般绿色的瞳孔充斥,在人看来这种颜色像是含着一种病态的能直入肺腑的毒。
我想起老爹说过在墓里的一种行尸,他当年描述的模样和这身影极其相似。这种行尸是在人死后仍保有浅薄的意识,它们不断的以人的内脏为食,用以保存自身意识不受时间腐化。再联系这里闹鬼的传言,我心里一阵恐慌,心脏挤压着胸腔,好几次忍不住差点叫出声来。
老爹见状赶忙把我身子给压下去,装作睡着的样子,这一躺下去我也不敢再坐起来。好在老爹睡在床靠外面的这一边,这让我心安不少,毕竟出了什么意外他还能拦着一点。想到这里,我于是也跟着他装着睡着的样子,打着假呼噜,但我的头始终朝着门外,半眯着眼睛想要看个究竟。
随着一轻微的吱呀声,门被这身影轻易的推开,此时因为他背对着光,我也看不清楚具体长相,心中的不安却没有半分减少。
只见他蹑手蹑脚的躬着身子探了进来,在他的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在微弱的光下泛着银白色的寒光。我身体不寒而栗,下意识的把手探进口袋里,紧握着里面装的那一包檀木沙,只要发现不对劲随时都可以扔出去。若这身影是鬼则驱邪,若是人则瞎眼,再不济也能拖得一时半会。
等那身影离我越来越近,我渐渐能清晰的感觉到那虽然被极力的克制了,但仍旧微弱的呼吸。我心中顿时确定了,这来的是一个人!
他小心的查看了一番,在确定我们都没有醒来后,举起手中的匕首就朝着我的胸口捅了过来。
此时我终于能看到他狰狞的面部。这是一张怎样的面孔啊,这人的面部如被浓硫酸泼过一般崎岖不平,扭曲畸形。他的眼睛之上没有眉毛,甚至连睫毛也都没有,前额处也没有头发,活脱脱的就是一张诡异的皮铺盖在脸上。要不是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我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是一个人。
我大叫一声,手里拽着的那一袋檀木沙都被我捏的漏了出来,整个口袋都被这檀木沙附着。
当我正准备朝他那张鬼脸泼过去之时,在他惊恐的面色之下,只见一抹黑光划过,那黑光速度快的令人咋舌,就只看到眼前一闪,下一刻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怕是和子弹出膛的速度比起来也不相上下。
一晃而过,那人手上的匕首跟黑光所到的同时掉落了下来,还没等碰到我就被老爹顺势捏住了柄部。
而这一切我都没来得及反应,我一边大声的叫喊着,一边闭着眼睛将手中的檀木沙朝着他的脸部一次有一次的甩了过去,像是在极力的发泄着心中的恐惧。
当那黑影发出了一声哀嚎,我这才敢再度睁开眼睛朝着他看去。却见大胡子不知什么时候拧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整个手腕都给拧脱了下来,吊挂在空中,隔我的心脏只有一指之长。我慌忙的扒拉着床板,退后几步,这才回过神来。
老烟斗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燃了一根烟,在一旁吧唧吧唧的抽着,吐出一个又一个的烟圈。他像是看戏的人一样,在一边默默的看着,也不说话。
“来得可真快啊!”老爹把玩着掉落下来的匕首,站起身来,闲情逸致的打量着眼前的人,感觉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