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说转身跟秦伯低声交谈几句,也不知他是怎么说的,秦伯搓着双手笑呵呵的应下了。鹰一般的双眼,闪着精芒。
一行十六人,由一个年轻的小厮引着,向后门走去。
看着悄然离去的众人,醉蓝猜疑地看向秦伯。
“从后面进出,可以避免一些麻烦。来时特意让马车绕了些路的。车里也有小厮看着,他们不会乱看。”秦伯看起来心情不错,耐心解释道。
其实直接在茶楼挑人更好,不知张说为何要他带人过来,秦伯心一纳罕,不过也没作他想。
还挺谨慎!怪不得没人知道他私下经营擘划之事。
“大人!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夫人请您和客人过去用膳。”
一抹粉色身影出现在大厅门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俏丽丫头,梳着双丫鬟,两腮边露出小酒窝,显得调皮可爱。
只是她的话却让醉蓝心里不怎么“可爱”,夫人就是张说之前口中的“芝芳”吧。
“既然夫人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就一起去用晚膳吧。”张说显然满意夫人贤惠,高兴地招呼醉蓝和秦伯。
秦伯显然是惯了的,没有丝毫犹豫便拂袖随着张说而去。
醉蓝有心拒绝,但看秦伯和张说一脸欣欣然的样子,一时愣在当场。
“醉岚,怎么了?”张说走了几步,转身见醉蓝并没有跟上,折回几步,柔声道,“天色已晚,先用了膳,我再派人送你回去,好吗?“
见张说一脸温柔之色,漆亮的眼里盈着深情。醉蓝拒绝的话也只好咽下,举步跟随而上。
跨进大厅时,醉蓝一个踉跄,身子就要往前倒去。
张说一把扶住她的纤腰,醉蓝一下倒在他怀里,总算没跟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一股清爽的男子气息充满她的鼻子,不禁细嗅几下,待到反应过来自己在干嘛,醉蓝心下懊恼,赶紧站直身子,轻咳几声,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若是觉得我的味道不错,以后你可以经常闻闻。“戏笑的低语声轻轻飘在她耳边。
秦伯和那粉衣丫鬟走在前面,自然不曾注意到这一幕。
大厅的镂空雕花的檀香木屏风后,一位端庄美妇却是看在了眼里,她带笑的眸里蕴起一丝惊疑。
刚刚那个嘴角噙笑、眉眼嬉笑的张说,她不是没见过。但从来都只在闺房之内,在她面前才会如此。
醉蓝定神进了大厅,三扇通透细腻的镂雕屏风吸引了她的目光。只见那屏风四边较宽,边框内细刻小朵花卉及石榴纹,浮雕绦线。屏心精心雕绘着花姿雍容的牡丹,云纹底座。屏框间用钮连接,中扇稍大,边扇稍窄,并向前折成一个“八”字形。
不待醉蓝凝神细看,一道婉转悠扬的声音飘入她的耳朵。
“老爷,怎么才过来。菜都要凉了!两位贵客,赶紧过来坐下!”
醉蓝绕过牡丹屏,一个年轻少妇映入眼帘,她的瞳孔不由地一缩。
只见那少妇头梳云朵髻,乌亮的云鬓还偏缀着粉色牡丹簪花,身着月牙色烟纱罗衫,淡紫绿团花朱红色长裙、上面搭着流云凤纹的淡紫色帔子。
再看她蛾眉凤眼,杏脸直鼻,面颊丰盈,樱口粉唇,既妩媚又端庄。玉肌雪肤,粉胸半掩,身材丰满而轻盈,窈窕婀娜。
醉蓝一时竟看怔了,家里藏着如此美人,还来招惹她作甚!
“醉岚,这位便是我夫人芝芳。”张说盈盈笑着,“芝芳,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才高八斗的醉岚了。”
张说绝口不称她‘林贤弟’,也不知他是什么想法,竟如此热络地将她介绍给自己的妻子。
也许在他看来,醉蓝早晚要进门,自家夫人也是贤良淑德,自然会欢喜接纳醉蓝。
然而醉蓝心里并不舒服,她感觉自己’被小三‘,尴尬不已。
张说的妻子元氏,闺名芝芳。是元怀景之女。元怀景同样在朝为官,做过太子舍人,右庶子。
元氏带着恰好的笑容,殷勤道:“我家老爷可是经常在我面前夸奖醉岚兄弟呢!来来,醉岚兄弟你就坐老爷旁边吧。秦伯,你也随便坐。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晚膳显然是元氏精心准备的,五菜一汤两冷盘,荤素搭配,营养丰富,菜的量也是刚刚好,倒是个会过日子的美妇人。
娶妻当如此,这张说当真好福气。
醉蓝端着碗,默默地吃着,没心情细看那几道菜色,只是夹着眼前的一盘拔丝山药,清爽适口,微带甜味。
“来,醉岚,尝尝这个桶子鸡,这是府里厨子擅长的特色菜之一。”温润的声音响起,一个大鸡腿出现在醉蓝碗里。
秦伯恰好坐在张说斜对面,他边吃饭,边笑眯眯地看着张说。
张说意识到自己做得太明显,又夹了一块给秦伯,笑道“秦伯,您老到张府还要人夹菜啊!”
秦伯却笑道“给不给我夹不要紧,芝芳碗里还空着呢。”
元氏这会刚好吃着一口小菜,细嚼慢咽吞下,才笑说“秦伯,他可不会给妾身夹菜,都是妾身给他夹!”
张说笑笑,自己夹了一筷醋熘白吃着。
醉蓝只当没听到说笑,专注眼前的鸡腿。
这鸡腿,脂映鸡皮,色呈嫩黄,但是肥而不腻,入口清爽脆鲜,且有脂香,回味无穷。
一时倒让醉蓝忘了旁边还坐着两个让她尴尬的人。
……
一顿晚膳,元氏适时的招呼几句,气氛不算多热络,倒也蛮和谐。
好不容易晚膳结束,元氏又微笑着让丫鬟沏了茶端来。
沏的是普洱茶,普洱茶可以生津止渴、消暑、清胃。
元氏见醉蓝看着茶盏,便浅笑盈盈道,“醉岚兄弟若是不喜欢普洱茶,妾身便吩咐丫头给你换过。”
醉蓝红唇掬了笑意,道“普洱茶可以消食,此时喝自然是极好的。夫人不必麻烦了。”元氏闻言,看着醉蓝笑说“醉岚兄弟还是个懂茶的。”眼光扫到醉蓝耳垂时,脸上的笑意微微僵住了。
醉蓝五六岁的时候就被奶奶抓着,穿了耳洞。小时候爱臭美,喜欢戴各种耳环。长大后,醉蓝便一直戴着妈妈在她二十岁生日时送的羊脂玉耳坠。
妈妈过世后,她便把羊脂玉耳坠贴身收了起来,再没有舍得戴过。
几年过去了,两边的耳洞仍是依稀可见。
男子粗心,不大会注意到。但是刚刚那一眼,元氏却是看得真真的。
原来如此!
元氏垂首抿茶,掩去眸里浮起的黯然,以及一丝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