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她本应该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可是,她在顾府遭尽了众人的白眼。连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姐姐都不喜自己。
当初她什么都不懂,只是认为家里的孩子太多,顾不上她而已。
到了十岁,终于有了一个独立的院落。顾帘雨很高兴,完全没有把自己的小院同其他姐妹的院子比较。
一个冬暖夏凉,一个冬凉夏暖。孰轻孰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在此之后她的生活过得更是艰难。嫡出的姐姐每餐有四菜一汤,可她却只有冷透了的馒头,有时甚至还吃不上。
曾经又一次她独自坐在卧房的小角落里,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得到安全感。
嘴里咀嚼着带着涩味的馒头,她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流。为什么会这样?难道真是因为她的出生给旁人带来了不幸吗?
“我跟你说啊,这府里最不能认真对待的就是那个三小姐了。你可得当心着,千万别被三小姐推心置腹。要是夫人和二小姐知道了,可得仔细着你的皮!”
“不是吧?我看三小姐对下人们挺好的啊,又没有架子。不像二小姐那样端着个大家闺秀的架子。再说了,我们是三小姐院子里的人,不帮着三小姐难道还帮着夫人?”
“嘘,你刚入府,想来那些个人伢子也没同你说清楚这府里的关系。二小姐那可是正房主母生的,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嫡小姐。大小姐和这三小姐都是那已故去的蒋姨娘所出,那可算是庶出的。嫁的高了就在公婆面前抬不起头,嫁的低了过得也不好。可不同那嫡小姐的身份。”
“以前三小姐有大小姐的维护,可大小姐总是要出门子的。你看,大小姐嫁出去了,那三小姐可还过得好?连夫人房里身边的三等丫鬟都不如。我劝你啊,还是离三小姐远些好。而且呐,我还听说三小姐是扫把星。出生就克死了亲姨娘,算命先生都说了,三小姐这就是克亲克夫克子的命。”
顾帘雨紧紧攥着拳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悲伤的气息。克亲克夫克子?她一定会向他们证明,她,顾帘雨一定会比他们过得任何人都好!
她没有忘记,那个夏日。
她饥饿难耐,偷偷溜去厨房拿了两个包子吃。路经花园,因为怕被人发现,她躲在假山里偷偷咀嚼着这难得的美味。
光从假山的小洞中照了进来,折射成一缕美丽的光线。
顾帘雨发起了呆,其实她比任何人都渴望光明,渴望在阳光下挥洒自己的豆蔻年华,渴望无忧无虑地在父母的怀抱中撒娇。
她从小洞偷偷地往外瞄,眼睛经此一处便再也没有转动。
他俊秀的五官在太阳下更是阳光,虽然这是夏日,但是依旧温暖在了她那千疮百孔的心里。
不过,她又自卑了起来。任何人都不会喜欢她的吧?
那个少年满含笑意的眸子看向她所在之处,顾帘雨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黑漆漆的脸上也露出了一大朵不易察觉的红晕。
那少年径直朝假山走来,顾帘雨心中的小鹿更是到处乱撞,心仿佛要跳出来了。
那少年并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样把她从假山上抱下来然后温柔地道:“下次不要爬那么高哦,摔伤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她不是大家闺秀,也没有人教她礼义廉耻。她只知道,她愿意为他改变。
少年从草丛中小心地挖出兰草的根须,然后和煦地向兰草释放出笑意。
顾帘雨自此以后便喜欢往花园散步,每次都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可偏偏再也没有遇到过那个少年。
难道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顾帘雨心中更是失落,她更喜欢往花园跑了,有一次她偶然碰到了其他男子。
她看到有外男进入内院,心中很是紧张,生怕被别人发现了。
天总是不遂人愿的,灰蒙蒙的,下起了雨。
顾帘雨嘴唇咬得发白,不行,那些男子和爹爹在一起,自己若是贸贸然地出去了,那后果连她自己都想象不到……
她浑身颤抖地蜷缩在假山里,看到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才安定下来。
“阿欠--”
她捏着鼻子,蹙起了眉,果然还是伤寒了。
她小心地回到了自己的小院落里,褪下潮湿的衣服,躲在了被窝里。
不知为何,爹爹在她生病时突然对她好了,请了大夫替她看病。生活的规格也同嫡小姐一般。
她真的很高兴,认为爹爹喜欢自己了,自己并不是一个不祥之人。
有一天,爹爹让她穿上了新衣服,让丫鬟来给她整理妆容发髻。
顾帘雨不解,“爹,我为什么要穿的这么红?”
她记得,那天爹淡然地对自己说:“因为你要嫁人了”
嫁人?!那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吗?为什么爹爹没有告诉她呢?
但是她还是乖乖地上了花轿,因为爹爹说了只有这样才是他的乖女儿。
红烛跳跃着,她抚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有些饥渴地看向贴着喜字的各种食物。
罢了,不吃便不吃吧。
她躺在喜床上沉沉地睡着了。
大婚之夜,新郎却没来洞房,真是旁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她,顾帘雨彻彻底底成了个笑话。
她依旧演绎着贤妻的角色。
瘟疫,毫无征兆地来了。
她的夫君携家眷离开江南,独留她一人守在这偌大的江南大宅。
头真的很痛。她躺在床上,脑袋好像不是她自己的了。
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大宅外边的大通铺了。
她后来才得知,自己的丈夫连宅子都卖了。
他们连名义上的夫妻都做不成了。
得了瘟疫的人是活不长的,她临死前居然觉得解脱了。
忘却尘世,与世无争,一生安乐。
这才是她所想要的。
泪悄悄留下,冰冷的身体唯独残留下这泪珠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