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事不调？”风四娘和郑卿云面面相觑，又仔细询问若苹，“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两天之前的事……”若苹咬了咬牙，心一横，红着眼睛解释道：“她给了我一张药方子，说是按着上面写的开，可是我多嘴问了一句人家郎中，说这是打胎的药，我也不敢声张，权作不知……”
“什么？”郑卿云也是心惊不已，杜鹃一贯眼光高，看不起寻常男子，怎么突然坐下这等珠胎暗结的事来？难道是让人骗了？
风四娘也作这般猜测，出声询问若苹道：“你是说她给你的药方子是打胎的药？”
若苹点头，望着风四娘，满脸无辜。
风四娘顿时觉得头如斗大，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窝子，挥手让若苹出去。
若苹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转身走出房门，似是想起什么，又回身望着风四娘和郑卿云道：“还有一事……杜鹃姐前段日子时常早出晚归，心情比以前好了许多，前几天还对我说什么马上要做阔太太了……”
“她当真这么说？”
“是啊，我记得……”若苹歪头想了想，随后不是很确定的说道：“还说若是以后梧城有什么新鲜洋玩意儿，都是她家的！”
“好的，你去吧，记得别把这事告诉别人！”郑卿云叮嘱了一番，便让若苹走了。
风四娘瞧了一眼床上死的硬邦邦的杜鹃，哭不得怒不得，一时也是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她这样一个傲气的女子，肯定不会随意辜负了自己的感情，想必是真的爱那个男人……只可惜……”郑卿云喟叹一声，将床上有些凌乱的被褥拉起，盖住杜鹃狰狞的面孔。
“这男人实在太可恶了！不行，我不能让她白死，那男人必须付出代价！”怔了许久的风四娘，骤然回神，狠狠的一拳砸在床头的桌子上，眼中含了薄泪。
郑卿云惊呼一声，连忙拉过她的手，见手背都砸红了，心疼的连连吹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见风四娘不知何时竟泪流满面，心里觉得有些诧异，但是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她拥入怀中，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
在郑卿云的印象中，风四娘几乎不曾哭过，极少数的落泪也是因为自己和大姐。虽然不知道她因为什么被触动了心弦，但是郑卿云知道，那定然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杜鹃的死，冲淡了春节的喜庆气氛，直到年三十的那晚，风翎班的人也不曾缓过劲来，一个个恹恹不喜，好似蔫了的萝卜。
就连平素豪放开朗的风四娘，这一次也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戏班子的人，要么是孤儿，要么就是家里不要的，都没有家人，如今死了，也不过是买了一口薄棺，草草葬了了事。
中午吃过年饭，风四娘依然是没人发了一个红包，说了几句吉利话，便带着郑卿云回了风卿小筑。
不想刚走到巷子口，就看见萧离背倚在车上，仰面望着阴沉的天空。他穿的很单薄，只在军服外面罩了一件大衣，脖子上却露出一条白色的毛线围巾——正是郑卿云送的那条。
郑卿云耳垂微微发烫，低垂着头，向着巷口走去。
“三少，你怎么来了？”风四娘看见萧离，率先打了招呼。
因为年关将至，从上面来了官员视察，作为少督军，萧离亦需要出席陪同，连着忙了快一个月，其中也抽空来看过几次，只是实在太忙，有时候连口茶都没喝立刻就走。此时见他能好整以暇的站在这里，等着两人，想必是忙过了身，没什么事了。
萧离点了点头，又仔细看了一眼风四娘，“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一旦问出口，风四娘这些日子的防线顿时垮塌，泪水漫了出来，映着白皑皑的残雪，显得格外的冷艳。
郑卿云也没防着风四娘会突然流泪，忙抽了帕子，手忙脚乱的替她擦掉眼泪，又轻声安抚了几句。
“可别再哭了，今天可是大年夜！”郑卿云一边细细的替她擦面，一边又担心她被风吹的脸皴掉，忙将她往屋子里拉，回头喊了萧离，三人这才进了院子。
在外面哭了一会儿，风四娘情绪稍稍收敛了一些，坐在炕头上，暖气一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萧离瞧着她这幅小孩模样，也忍不住有些无奈。
郑卿云忙活了半天，又是烧炕，又是端茶递水，好不容易都收拾妥当了，这才挨着风四娘坐下，见萧离还站在屋子里，忙招呼道：“三少，你坐一下吧！”
因为郑卿云烧了炕，屋子里显得有些热气熏熏，萧离将大衣脱掉，搭在凳子上，又小心的摘到围巾，叠好，搁在大衣上，这才坐下。
“说吧，你为什么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在外人面前，萧离总是一副冷漠无情、寡言少语的模样，但凡在风四娘面前，他却是极肯说话的。
毕竟二人小时曾一起长大，关系也十分亲密，风四娘在他心目中，就和亲姐姐一般。若是亲姐姐受了委屈，他自然是要问一问的。
风四娘揉了揉鼻子，抬头看了一眼屋内二人，郑卿云于她也是亲妹妹一样，没有什么说不得，对萧离，她也是放心的很，于是下了决心，将自己心里的秘密缓缓道出。
“说出来，你们也别笑话我……”风四娘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有些没脸皮，只是既然开了腔，她也不是那样薄脸皮的人，还是得将话说完整：“咱们戏班子前几日，死了个姑娘，这事，卿云知道……”
萧离抬眸看向郑卿云，见她正好回头对自己点头，便先将心里的疑惑放下，继续听风四娘说。
“那姑娘是让人占了便宜，又打了胎，这才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说起来，我年轻那会儿，也做过这样的事，我以为自己早就想开了，放下了，只是没想到那日见着杜鹃的样子，心里面就跟疮疤被人挖开了一般，血淋淋的又冷又疼……”
风四娘的话，无异于水中击石，让郑卿云和萧离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难怪这么多年来，不管是多少男人想要娶风四娘，都会被她拒绝，难怪她总是一副风情万种却偏偏谁都不愿靠近的样子，只是没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的残忍和不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