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筱刚走开几米,董姨娘就压低了声音问道。
浩昱看着筱儿娉婷的身影,默默道:“姑母,我确实没有放…”筱儿高贵如青莲,可远观却不能亵玩焉,他高攀不得。
“不是说好了吗?怎么你又反悔了,不用你真的碰筱儿,只需做到很亲密,然后被我撞见即可了!”董姨娘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这孩子怎么什么都不敢做,多好的机会呀!
明明喜欢人家筱儿,却又不说。正巧晋王谋反给了机会,筱儿又再次待嫁闺中了,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这十几天,两人别提多默契了,想想若是浩昱娶上了筱儿那就真是福分了,如此正得她心意。
以后,姜董两家将更亲密,就算是为了昕筱,老爷也会多多照顾浩昱了。姜昕枫常年在外,几年也不回来一次,老爷子怎能不把浩昱当做儿子看待?
筱儿聪敏漂亮,与她也算是盟友,要是再做了董家儿媳会更不错,倒是良择。
这事情敲定就不能再怠慢了,虽然他们二人的感情并没有打得火热,但下手得早,感情可以等成婚后再慢慢培养。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两个雅致之人处着处着,不就什么都有了吗?
她眼尖发现了浩昱的心思,帮他出了主意。谋划好几天决定在今天行动,支走所有人好让他们独处,屋里熏着迷香,酒里再稍稍加些cuiqing的药,不就水到渠成了吗?
倒是这孩子,非不想做这般‘卑鄙’的事情!可是这并不称得上是卑鄙,只是一种有利于自己的手段而已。
权衡左右,最后还是放了一个时辰的药效,这样即使后面查起来也不会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说好,只需一间二人的屋,一张放下帷幕的榻,便可制造误会混淆视线了。
她只要恰时的走进,发发脾气,教训教训,再让老爷知道,便是不嫁也不行了。
计划是这样完美无瑕,可现在呢?怎么不是预期的发展?
她不过是走了一圈拿了衣裳回来,这人怎么都不在屋里!?最好有人能给她好好解释一下。
“姑母,筱儿她好像早就知道了……”
“怎么会?开什么玩…”姨娘摇着头,不能相信。
谁知浩昱肯定地对她点点头,没错,她就是知道的。
按照姑母的招数,先支走了佑风,再吩咐下人下去,后亲自为筱儿斟满茶。可…她进去后并没有直接坐下,而是走了一圈问:“堂哥平时就在这里休息吗?”
“没错,人少的时候,我就来这躲个清静!”他略紧张地回道。
她转身给他一个甜甜的微笑,偏头又道:“堂哥熏得这是什么香,很香甜,却也很清淡…”她凑近用手扇了扇,深深地吸了一口。
然后,她又径直地坐到了座位上,端起茶水柔柔道:“我相信啊…堂哥这里的茶也一定是上品,清淡香甜!”
见她饮下了茶,一脸的闲适,眨着眼睛天真地瞅着他。他终于也淡淡地舒了口气,果真是没有瞒得住,他一直不适合做这种不当的事,幸得反悔。
其实,在姑母今个来之前他就退缩了,换了迷香,去了情药。强求不得的,他不勉强了。
筱儿知书达理,聪敏过人,早让她猜出来了呀,他的心思……如此也算是断了吧?早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筱儿……”
她笑笑点头,并不再多说了。
其实,筱儿方才的言语,也算是对他的信任吧。幸好他什么也没做,否则就会失了这唯一的信任。
这样,对他,就已足够…
“刚刚来的路上,我看草丛上立着大板子,那些是用来做什么的?”她啄了一杯茶,好奇地问道。
“筱儿观察入微,其实我是有另一个构想的…”他亦放下了杯子,挑起筱儿的兴趣畅谈起来。
“说来听听!”她扑闪着大眼睛,带着浓浓的意味。
“根据客人的喜好,我们可以记录他们的棋路向感兴趣的雅人展示,可挂于院内让人评判观摩,呼声高的将有幸登上木格,成为一月之间的最佳棋手。”
昕筱手下一停,大脑运作着左右衡量,不禁感慨道:“倒是新颖,效果应当会很不错!”
利用的可都是人们浓浓的好胜心,和想让名声远播的贪欲…这两点抓得竟如此精妙,如此准当!
“堂哥带我见识一下壮举,可好!?”
“自然!”浩昱起身,移步。
“小姐,董姨娘的表情不对哦!”佑风早一步回来正好见到姨娘惊白的脸色,便悄悄对着昕筱低语。
“我知道!”
“咦,难道姨娘并不是去了店铺取衣?”吃了一惊,佑风脱口而出。
昕筱摇了摇头,执起支架上的棋子往凹槽中摆放,平心道:“不,姨娘应当是去了的,就是没想到我们不在屋内,而是在院子里,吓着了吧!?”
“啊?”佑风也捡起一子,反复端详,道:“小姐,她们…竟支开了我,那个雀儿是骗人的!?”
说着,佑风便上了手,抓住她的手紧张道:“小姐你没事吧?你一人留在屋里,可有发生什么!?”不由想起在相国府的那次,她们就是被支走了,小姐才受了重伤…
感觉佑风就要扯着她转一圈了,她连忙制止住,张开双臂安抚道:“当然没事了,谁能把我怎么样!?”
昕筱抛了个得意的眉眼,娓娓道来:“那个雀儿说得倒也并不全假,就是…她若是不把你带过去,怕是才会被赶走吧!?”
“呃…”佑风汗颜…这样看,原来她是注定不去不行吗?
“浩昱哥哥,你看,这个解得可对!?”昕筱远远地喊道。
惊扰了还在纠缠的二人,浩昱也不想再多向姑母解释了,便应下了昕筱的呼喊。
董姨娘看着外甥的背影,叹了口气便放手了。不管了,爱咋的就咋地吧?就让这孩子走一步看一步…慢慢来…他既不愿意,她又着急个什么劲呢?
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大抵就是这个理吧!
“嗯,这样是可以,但却还是会被反攻…你看,这里是个虎口……”
“这种走法,落个平局还是可以…”
浩昱从格上取下一颗黑子,落子有声,自信地滔滔不绝着。
“你可以试试从这里走……”
温王府。
琴弦颤颤,却听不到琴声潺潺。
昕筱上座已有一刻,她扶着弦,玉指翩翩,轻振着却没有佳音起奏。指法回转娴熟,看得出此曲依旧是‘吹梅’,却没了先前的激昂音色,‘悦’曲不再轻盈。
明明欢快不已的章回,却演变成了婉转无声。明明手下轻挑,却又无悠扬序曲飘出。
来回几合,青邪终于上前出了声,只闻他道:“寂寂江山摇落处,萋萋归船夕阳后……试试看!”
她手下更重了些,压着弦丝,却又控着弦丝。蚕丝振得小了些,回音也就慢了些,曲调也就柔了下来…从‘吹梅’降了到曲哀。
“你虽是悟到了真意,手法却并不对!”青邪听完,严苛地点评道。
止住琴音,昕筱等着他的指导。之前那晚的错误在于她将力道都用于了弦上,使音调高涨,士气大增。可那终究是不对的,原因在于‘聚气’,那首先应做的是把气聚在一处,再齐发出来。
所以气要留于手指间,轻带着弦动,把气省着用于他处…哪处?
“要知道不是手指拨动琴弦,而是转动气息推动琴弦。你要做的是控制弦上方的气流,为你所用!”他手下一转似是能形成漩涡气流,在瑶琴上方一扇,便立即发出了清亮之音,‘咚’,‘咚’。
昕筱点点头,原来是要这样。她将手置于琴弦之上,控制着自己不由自主想拨动蚕丝的习惯,闭上眼凝神。手下一横,只闻一声‘叮’。
立即睁眼观之,才发现手下早已蜷缩,弯曲地‘拨动’了琴弦。略失望了一下,但她很快又重振旗鼓,坐直了腰板、挺直了胸,锲而不舍地再次开始。
星辰昨夜人依在,朝朝暮暮与君拥。
“睡着了吗?”
月色的银辉下,铺洒着一位美男。他闭眼倾斜靠于榻上,青丝披露散于腰际,轻翘的眉下是俊挺的鼻梁,再往下的是……弧度优美的薄唇…
昕筱凑上前够了个榻边,是他特意留下的位置。俯身贴前,好笑地对着他的耳际说:“真的睡觉啦!?祈玉……”
不说话是吧,好啊!伸手就要去捏他的挺鼻,谁知突然横出一只手来,霸道地将她调皮的柔荑一按,翻身便直了起来,高了她一个头,压迫感十足。
头紧靠在他下巴处,昕筱没有后退或是闪躲,她面上染上一层薄纱,还是由粉红的细纱点缀着两颊。不是不动,而是僵住了才不作反应。
良久,她才往后挪了挪,举起头、抬起眼注视着他,露出清眸流转,星光点芒。
“很开心?”贺兰琰伸手握住她的柔荑,拉过来将她摆正坐好,她早已往后挪得都贴住椅把了。
“嗯,还不错!”她乖乖地任由他拉,声音透着空明清脆。
昨日,她反复读了几遍,他写给她的话:指下轻拨为弹曲,细拢轻捻乃聚气。
剖析一番,又想起青邪的话,讲得也是‘聚气’。那关键之处是聚气而不是运气,所以在她理解之后便把气息全部收了回来,等着关键时一发惊人。
“祈玉还是支持我了,对不对?”他虽把她撂给了青邪,看似不顾她的学习,实则每晚他都在这里陪着她,关注着她的一点一滴,不是吗?
“我只能给你提示,但真正重要的是你要自己悟,知道吗?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他伸手捂住她扬起的脑袋,向下揉了揉。
如今,在青邪的纠正下,她终于能参透聚的是气流,将自身的气和外界的气息相结合,从而控制流向拨动琴弦。
原来,拨动弦的不是指尖,而是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