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露水仿佛就是这个时分凝聚出来的,四处都透着寒凉。
我似乎是医院的常客,始终逃离不了医院窒息的气息。
这一次,却异常的悲冷。
昏黄的走廊,手术室灯亮着,我蹲在墙角,双手紧握着,祈祷着手术室里面的人儿平安无事。不远处,白小虎倚靠着墙,双手插袋,低垂着脑袋,脸色凝重。
窒息的沉默弥漫在我们两人之间,沉重得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唯有凝重的脸色,以及我微微颤抖的身子警告着我们事态的严重性。
低低的脚步声传来,在这异常安静的走廊里,不紧不慢。
耳边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使我微微一颤,缓缓的抬起头,望向他。
富……富良?
我微微僵住,有点慌乱的站起身子。
“怎么回事?”
他低沉暗哑的声音传来,低低盘旋着。
他没有看向我,眼睛直直看着手术室门上亮着的灯,双眸深邃。
“我……我……”
我咬咬唇,不知如何开口,胆怯的目光不敢望向他。
“是我不小心,害她摔下楼梯的。”
摊摊手,白小虎站直身体。
不……不!一旁的我瞪大双眼,直摇头,失去了语言能力。
闻言,富良的眸冷冽的扫向白小虎。
“如果她有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哑声吐出这一句,眸色深邃淡漠。
一声淡淡的嗤笑从白小虎口中传出。
“尽管放马过来。”
富良微微侧过身,犀利的眼神与他对望。
面对面对视的两个人,隐约在他们周身闻到火药味。
我急了,跑了过去,站定在他们中间,面对富良,歉意的看着他。
“这……这不关白小虎的事,是我让她很生气,她气晕了才会摔下楼梯的,真的不关白小虎的事。”我焦急的直摆手。
淡漠的眼神看向我,“你们走的时候好好的,她为什么生气?”
啊?那样的眼神带着质疑,使我微微一怔。
我该不该把实话说出来?是我情不自禁吻了你,琴可儿看到了很生气,所以先动手掐我的。我敢说吗?他信吗?
“这……”
我微微缩了一下身子,没勇气把实话说出来。
富良俯低身子,淡漠的双眸直望进我的眼。
平静、冷淡的双眸,我害怕的闪躲他的目光。
“你到底对她说了什么?她为什么那么生气?”好冰冷的语气。
我后退一步,缩着身子差一点缩进白小虎怀里。
白小虎扶住我快站不住的身子,犀利的眼神扫过去。
“你怎么不问问琴可儿对她做了什么?你看看她的脖子,都是你的女人弄的。”
猛然掀开我的衣襟,白小虎压抑着怒气说道。
富良淡淡扫了我脖子一眼,一闪而过的复杂,随即又是冷淡的眼神,淡淡的吐出一句。
“可儿不可能这么做。”
一句“可儿不可能做”彻底让我无力了。是啊,我怎么忘了,琴可儿是个大家闺秀,柔柔弱弱的,让人疼惜,她怎么可能会做这么暴力的事,呵,反倒是我,怎么看都是我比较凶悍。
富良的一句话不知怎么的就让我红了眼眶,因为琴可儿在他心中是不一样的吗?还是因为他不信自己?
他眼神的责备攥痛了我的心。
他其实是怪我的。
咔嚓一声,手术室灯灭了,门开了,还在昏迷的琴可儿被推出来,我们三个迫不及待的迎上去。
“各位请等一下。”
满头大汗的医生摘掉口罩,伸出手拦截我们的去路。
“医生,她怎么样了?”我紧张得手指泛白。
“你是她的未婚夫?”医生问一旁站着的富良。
“……嗯。”富良淡淡点了一下头。
“有个情况必须跟你说一下,希望你听了之后不要太大的反应。”医生严肃的看着富良。
富良再次沉重的点了一下头。
“病人基本上是没什么问题的,只不过她的右脸颊摔下楼的时候被利物伤到,可能到时候会留疤。”
什么!我脚发软的后退一步,倒在白小虎的怀里,我反抓住他的手,紧紧的。
琴可儿……毁容了吗?
我苍白着脸,剧烈颤抖。
我猛地看向富良,他薄唇紧抿,掀起滔天巨浪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久久的沉默,只有我们沉重的呼吸。
“……我可以进去看她吗?”
他嘶哑的声音仿佛从胸腔里发出。
“半个小时之后吧,等她麻醉药散了。”
揉了揉眉心,医生疲惫的低垂着头离去。
仿佛所有的语言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我要怎么才能告诉他,告诉富良,我死死咬住唇,咬得出血,满满愧疚的双眼胆怯的望着周身散发着沉重气息的富良。
“我……我……”
我上前一步,颤抖着声线。
“我不是故意的……”
富良却不管不顾,径直走到病房门口前。
“富良。”我轻轻叫住他。
他站定身子,等着我的回答。
“对不起……”
他的侧脸愈发冷冽逼人,也愈发沉郁默然,让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
“可儿是个小女孩,很依赖人,如果她哪里做得不好,请你高抬贵手。”
富良的话,让我手脚冰凉,浑身都微微颤抖。
“李富良!”白小虎扶住我的肩膀。“说话留点余地!是要让你里面的女人高抬贵手,小落落受不起她的气!”
富良淡淡的转过身,看向一直维护着我的白小虎,冷淡的双眸扫了我一眼。
“我们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你!”
我急忙压住白小虎冲动的身子,拉着他后退几步。
“不要,小虎。”
看着他,摇摇头。
我缓缓的走到富良面前,仰起头,清澈的目光凝视着他。
“富良,可儿的事我很抱歉,但是请你记住,不是我推的可儿!”
我说话声音很柔,态度却很坚定。
富良微微僵住,有点错愕的看着我坚定的眼神。
“可儿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们这些外人当然不好说什么,那烦请你多去了解一下你的琴可儿!”
最后一句话,也许是因为在赌气,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喊出来。
语毕,我淡淡的越过他,准备往病房里面走去。
“等等。”
一声低沉坚定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我僵住动作,意识到富良就在我耳边说话,他的气息微微喷洒在我耳际,让我微微一颤。
“我想……”他俯身在我耳边轻轻说,那声音,很轻柔,却没有温度。“可儿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
语音刚落,径直越过我打开病房门走进去,关上门。
我傻傻的望着眼前的门板,一时不知该做如何反应。
搭在门把的手微微紧握成拳,因用力而全身颤抖。
约莫一个小时之后,病房门再次打开,我和白小虎同时抬起头望向走出门口的富良。
“你们还在?”
看到我们还在外面的富良有点惊讶,语气却很冷淡。
“可儿怎么样了?”
我蹙起眉头,不喜欢在富良脸上看到一丝嘲讽。
这样的富良,很让我讨厌。
“死不了的,那种女人。”
白小虎嘲讽的笑了笑,摇摇头,一点担忧都没有。
闻言,富良凌厉的眼光扫向白小虎,眸色中隐含着怒气,随时爆发。
意识到富良铁青的脸色,我急忙抓住白小虎的手,严肃的对他摇了摇头。
“你救过落樱和我们的命,我不想对你说什么。”低沉平稳的语气,带着不容忽视的强硬。“可是,请你不要打扰我们的生活,可儿的好坏由我来定,无须外人来定夺。还有,以后离落樱远一点,安圣不在她身边,作为他的兄弟,我不希望他的女朋友身边有个太过亲密的异性。”
“李富良!”
白小虎怒了,猛地站起身子,一把拉我上前。
“她是我要保护的人,她的心脏是樱月的,我不允许她受到伤害,我白虎看上的人,没有可不可以,只有我想不想做!”
白小虎上前一步,冷冷的目光直视富良,淡淡的开口。
“只要我动动手指,你的学校和李氏集团,都会鸡犬不宁。”
紧抿薄唇,双眸中犹如掀起万涛海浪,波涛汹涌,随时爆发而出,双拳紧握的富良,怒视着眼前的白小虎。
察觉周围火药味四起,我讨好的连忙笑着走过去。
“我们不是一起度过危难的朋友吗?干嘛那么计较呢?白小虎,你只是个学生,不是以前的杀手。”转过头去,笑着看同样铁青着脸的富良。“富良,你也真是的,你好歹也是个校董,气量不要那么小。好了好了,今天也累了哈,我们都回去休息,明天再来看可儿,今天的事是个误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们还是好朋友。”
自顾自的自言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脸上泛着僵硬的笑容,笑到最后自己也感到无力,现场的气氛还是那么僵,他们还是那么的仇视对方。
“知道刚才可儿跟我说什么吗?”
低低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我笑着没有转过身,等着富良说下去。
富良深深的望向我的背影,语气中有着难以置信的失望。
“她说……不要怪落樱,是她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
霎时,我的笑容僵在脸上,毫无血色的脸,我淡淡的转过身去,凝视着富良复杂的眼神。
“所以……你信了?”
无力的话轻轻从我口中吐出。
“你觉得我该信吗?”
紧蹙的眉头,富良失望的看着我。
望着他的神情,那是一种带着惋惜混合着心疼的表情,他在惋惜什么?他心疼什么?我让他失望了吗?所以他选择相信琴可儿的话?不,他的神情已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他信了。
我轻轻一笑,那我还辩解什么?都已经给我定罪了。
我轻轻笑出声,低垂着眼眸,笑得不由自己。
“你该信她。”我轻笑着抬起头,直视他。“因为她是你未婚妻。”
语毕,抓起白小虎的手,淡淡的向富良微微一笑,转身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离开医院。
转身之际,笑容僵在脸上,渐渐消失,有的只是淡淡的失望,以及,淡淡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