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儿,你说···以乌云珠姐姐的品貌,却为何没有入宫?”诺敏歪在榻上出神道。
“这世上的事谁又说的清楚呢?要说起来,乌云珠小姐确也当真是难得的绝色美人······”若儿坐在诺敏脚下的小杌子上一面做着针线活一面说道。
诺敏叹道:“是啊!乌云珠姐姐那样好,又一心想入宫,却偏偏入不了宫,可我明明不如她,又无心入宫,却偏偏入了宫!”
若儿抬起脸,朝着她狡黠一笑,“小姐又何必说这样自轻自贱的话?若细论起来,小姐与乌云珠小姐是有几分相像的呢!”
诺敏一哂,“一听便知是你哄我,我与乌云珠姐姐虽说也是未出五服的姐妹,但到底不是一个爹娘,哪里就像了?”
若儿站起身,认真道:“奴婢说的是真的,小姐自己不觉得罢了。还记得前几年在鄂硕大人府里见到乌云珠小姐,那时候,她也就跟小姐现在这般大,那模样真的和小姐像极了!只是这几年不见,乌云珠小姐出落的越发苗条罢了,身量也长了些。倒不及小姐你娇俏可人了!”
诺敏笑道:“那些年我年纪小,也记不得了,由着你胡诌罢了!偏偏你这样偏心,人家明明是倾城美貌,你倒浑说了不如我了,罢了罢了,我只当没听见了!”
说罢诺敏便要抢了若儿的绣活来瞧。
若儿急的把绣活藏在身后,红了脸道:“可不许埋汰我!”
诺敏捂着嘴笑道:“好姐姐,拿来吧!也给我瞧瞧到底是个什么好东西!”
若儿无法,只得递给她。
诺敏看到绣活的那一刹那,眸子里瞬间失去了光泽,整个人好似被抽空了一般,怔在那里···
若儿一拍脑袋,急道:“哎呀!都怪奴婢不好,好小姐,你快醒醒神!奴婢···奴婢不是故意要绣那青鸾的。”
诺敏愣了半晌,忽然双目一闭,两行清泪滴在了绣布上······
若儿瞧她哭了,也急的哭起来:“好小姐···好小姐···你不要吓奴婢···不要吓奴婢···”
诺敏缓缓睁开眼,嘴角扯出一丝弧度,转眸望向若儿道:“你说的在理,都是命罢了!把那青鸾钗拿来吧···”
若儿抹了眼泪,答应着“是”,一面去取钗子,一面不停的回头瞧着她。
“小姐,你可得答应奴婢,这些都···都过去了···”若儿抱着那个檀木盒子,紧张的试探道。
诺敏点点头,“我明白···”说罢站起身来,拿着盒子走到书桌前,轻轻牵了牵衣裙,缓缓坐下。
若儿不安道:“小姐···”
诺敏摆摆手,示意她噤声。
只见诺敏打开盒子,拿出那青鸾钗,瞧了好一会儿,好似要把它刻到心底一般···又缓缓放下,拿了薛涛笺出来,轻声吩咐若儿道:“研磨···”
若儿研好磨,又择了一支诺敏平日里爱用的笔,蘸饱了墨递到她手里。
诺敏提起笔,愣了会神,终于在那薛涛笺的背面写下:“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写罢重又封好那盒子,一伸手递给若儿,再也不肯多看一眼,坚决道:“烦你再跑趟绮云阁!”
若儿接过盒子,点头道:“奴婢这便去!小姐且歇歇!”
诺敏目送着若儿出去,仿佛已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再也强撑不住了,整个人伏到美人榻上,闭上双眼,咬着绢子,嘤嘤低泣不止······
若儿回来时,诺敏已沉沉的睡了过去,手中紧紧攥着的绢子上还残留着泪渍。若儿不忍心吵醒她,又见她头上沁出密密的汗珠,不禁有些心疼,拿了绢子轻轻替她擦了擦,又取过一柄团扇替她扇凉。
诺敏嘤哼一声,悠悠醒转,迷糊道:“回来了?什么时辰了?”
若儿扶了她起身,笑道:“都快酉时了,小姐这一觉可睡得沉呢!奴婢伺候小姐起身收拾收拾吧,一会儿该传晚膳了!”
诺敏点点头,赧然道:“觉得乏了,只想略躺躺,谁知便睡了过去···”
忽又正色道:“东西还了?”
若儿点头,“还了,奴婢让绮云阁的掌柜去蒋府找了阿研来,当面交给他的,这样要紧的东西,可不敢随意交给旁人呢!况且,现在小姐已是名副其实的小主了,这样的东西若落到旁人手里,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呢!”
诺敏拉住若儿的手,感激道:“亏得你这样细心,事事替我周全!”
若儿正色道:“当年我爹娘得病死了,人人都嫌我晦气,克父克母,若不是老爷偶然路过我家,买了我回来,我怕是也要随我爹娘一道去了。待到了府里,我本心想着能做个下等粗使丫头便知足了,谁知小姐却不嫌弃我,偏偏要我陪着你,才有了我今天。从那时候起,我心里眼里便只有小姐一个人,别说是替小姐做这些事儿,便是为小姐死了,我也是心甘情愿!”她越说到后来,语气越是坚决。
诺敏唬了一跳,忙捂了她的嘴道:“好端端的说这些晦气话做什么?什么死呀活呀的,我要你一生一世都好好的活着,我这一辈子都要跟你作伴!”
若儿笑道:“好,只要小姐不嫌弃奴婢,奴婢便陪小姐一辈子!”
二人正说着,外头的小丫头唤道:“小姐,夫人让奴婢来请小姐用晚膳!”
诺敏大声答应着:“知道了,随后便来···”
诺敏和若儿一路说笑着来到后厅,刚踏进门,只见全家上下站的整整齐齐向她行礼,“参见小主!”
诺敏吓得一怔,忙跑上去扶起她阿玛额娘,“这是怎么说的?好端端的,可是要折煞女儿了!”
巴度道:“你现在已是皇上封的小主了,可不能坏了规矩。小主,上座吧!”
诺敏急道:“阿玛,女儿知道不能坏了规矩,可我到底还没进宫呢!这是在家里,我还是你们的女儿,哪有阿玛给女儿行礼的道理?总之,诺敏不依!”
诺敏说到最后,便要哭了起来。巴度正要说话,董鄂夫人忙拉了他道:“老爷,女儿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你们父女两一样的牛脾气,何苦为了这点虚文斗气?罢了罢了,只要在外头不错了规矩也就是了,关起门来,她到底还是我的心头肉,在身边的日子也不剩下多少了···”说着也红了眼眶。
巴度心下也不忍,拉着诺敏的手道:“罢了,你这性子也是随我。日后入了宫可不比府里,切不可这样任性了,旁人可容不得你!阿玛人微言轻,护不得你周全,凡事还是要靠你自己!诺敏,你要记住,阿玛和你额娘不求你光耀门楣,只求你平安一世!你可明白吗?”
诺敏含泪点头,“女儿记下了···”
巴度强撑着眼泪,点头道:“明日宫里的教习嬷嬷便要来府里教你规矩了,日后,我们父女相见可不易了。来!咱们一家人好好用顿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