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敏回到延禧宫,见纯熙站在门口候她,忙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放到嘴边哈了一口气,笑道:“姐姐害怕我丢了不成?这大冷天儿的,巴巴的站在这吹风,回头又该嚷着头疼了,咱们延禧宫这些日子才刚好些,回头又要被人说是药罐子了呢!”
纯熙抿嘴笑道:“我倒还没说话,你便准备着这一筐子话等我呢!也罢,如今你回来了,倒是我白担心了。”
诺敏挽了纯熙的手便往屋里去,一面走一面笑道:“姐姐怕我挨骂吗?”
纯熙叹口气道:“如今,你得皇上盛宠,宫里多少双眼睛在瞧着你,多少人嫉恨你,保不齐便有在背后嚼舌根子的,太后今儿突然留你,我心里便跳的厉害,生怕要出什么事儿。这会子瞧你平安回来了,想是太后不曾过分难为你,我也安心了!”
沛春见她二人携手进来了,忙替她二人摘了斗篷,挂到一旁,若儿也忙沏了热茶端来。
诺敏坐到榻上,抿了口茶,见左右并无外人,方叹道:“今日太后确已告诫过我了。太后虽是和蔼的很,并不曾疾言厉色,可于我,已然羞愧不已了。”
纯熙安慰道:“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太后自然希望六宫和谐,其实···怕也是为了皇后?”
“皇后?”诺敏奇道。
纯熙点头道:“你且想想,皇上与皇后大婚究竟还不足半年,可皇上在皇后宫里住下的日子却屈指可数,之前唐图·璟娅得宠,可到底也不曾十分过分,皇上一月里也总有那么两三日是陪着皇后的。唐图·璟娅纵使侍寝的次数多些,却还不至于独宠。而你,却是真真实实的独宠啊!这一个月里,皇上不曾召见任何嫔妃,甚至连皇后宫里都不曾踏足,如此,太后怎能不提防?”
诺敏点头道:“姐姐说的是!可是旁人说我也便罢了,姐姐是知道的,我也曾劝过皇上,可皇上他···”
纯熙伸手按住她的手道:“我知道你的苦,皇上的性子一向喜怒无常,你也是身不由己,只是如今,你却要想些法子了,再这样下去,怕是你就当真要成为这后宫里的众矢之的了!”
诺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纯熙有些担忧,却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道:“那你好好歇歇吧!我且回屋了!”
诺敏点头道:“姐姐慢走!”
到了晚间,毫无意外的,敬事房的人按着规矩又来传诺敏侍寝了。诺敏依旧按着侍寝的规矩准备着。
到养心殿的时候,福临也像往常一样,歪在床上读着书等她。见她来了,温柔笑道:“敏敏来了?”
这一声再寻常不过的问候,表现出两人只见日久弥深的情感,好似寻常夫妻一般,到了晚间自当相见,并没有任何不妥。
诺敏有一瞬间的抽离,她有些沉溺于这样的美好,不想也不敢把它打破。她有些害怕,她怕这样日子一旦失去了便再也回不来了。
可她心里很清楚,在这后宫里,不仅仅有****,更多的是身家性命,家族荣辱。她面对的这个男人,也不仅仅是她的夫君,更加是手握生杀大权的九五之尊。她的理智告诉她自己,这一回,绝不能再贪恋这片刻的温存了。
诺敏定了定心神,温婉道:“九郎在读什么书呢?”
福临不在意道:“朕在读《汉史》。”
诺敏似是不经意的‘哦’了一声。
福临转过头,瞧着她道:“怎么?莫不是朕的敏敏对汉史也有涉猎?”
诺敏抿嘴笑道:“敏敏粗苯,哪里读得懂那样晦涩难懂的东西?况且,那朝堂上的事儿,也实在不是我们女儿家该懂的!”
福临笑道:“这便是你的好处了,知进退,守分寸。”
诺敏笑道:“九郎又浑夸敏敏了。敏敏虽不识几个字,不过倒也听过一些汉高祖的故事。”
福临放下书,好奇道:“哦?朕只知你通诗书,却不知你还读史书呢!你且说来听听!”
诺敏抿嘴笑道:“朝堂上那些儿个事儿,敏敏自然是毫无兴致的,不过闲来无事,读些后宫的事儿罢了!”
福临挪了挪身子,颇有兴致的瞧着她道:“敏敏,你是不是有话对朕说?”
诺敏有些犹豫,终于,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取过一件衣裳披在身上,正色道:“是!”
福临瞧她面色凝重,也肃了神色,温言道:“你说吧,朕听着!”
诺敏轻轻咬了咬下唇,低声叹道:“敏敏曾听过吕后与戚夫人的故事,汉高祖那样宠戚夫人,可最后戚夫人却落得成为人彘的下场。敏敏每每想到这个故事,都觉背脊发凉,心中好不害怕。”
福临的脸色有些难看,冷声道:“朕不是汉高祖,你也不会是戚夫人!”
诺敏知道福临生气了,可这些话,她却不得不说。
诺敏抬起头,盈盈望着福临,两行清泪划过脸颊,柔声道:“九郎,敏敏知道九郎不是汉高祖,敏敏也不会是戚夫人。可敏敏希望九郎的后宫是和谐融洽的,敏敏不能那么自私,九郎是敏敏的夫君,可也是后宫所有嫔妃的夫君,敏敏每日都能见到九郎,可她们却好久都见不到九郎一面。敏敏心里有委屈,都有九郎可以倾诉,可她们夜深人静之时,流了再多的眼泪也是无人知晓。九郎,请原谅敏敏这一个月来的自私,敏敏实在说不出让九郎雨露均沾的话,可今日,敏敏终于明白,敏敏不能再自私的把自己的快乐凌驾于别人的痛苦之上。敏敏深爱九郎,但敏敏知道九郎不是敏敏一个人的九郎,而是天下人的皇上!”
福临的眉头越皱越紧,面色犹如寒霜一般,显得益发的骇人。
诺敏索性坐直了身子,定定的望着他,良久···
福临终于叹了口气,面色渐渐柔和了下来,伸臂搂过诺敏,柔声道:“朕知道了!抱歉!朕只是想保护你,却不知不觉中把你陷入这样的境地!”
诺敏紧紧的抱住福临,哽咽道:“九郎···我···”
福临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柔声道:“敏敏,什么都别说了,朕知道你的心意,朕也知道该如何做了。朕对你,此情不渝!你不要害怕,一切,有朕在!”